“若恩人……您能……帮我报仇,我愿……奉上所……所有……家财……”

    她一边说,还一边颤颤巍巍的举起那几张契书。

    又道:“早知……他们惦记着……我家家财,因此离开……南和县前,我便……小心刻录了……几份契书,放在爹娘房中的匣子里,又留了……不少银钱,故意任他们……偷去,对外也……也只说是……去豫州舅家……暂住些时日,想着……别叫他们发……发觉异样……可未曾想……”

    未曾想马车才走出南和县二百里,她就被算计着跌落悬崖了。

    眼下她自知没几口气了,也顾不得眼前人是谁,也顾不得眼前人到底有没有本事,一心只想着求对方能答应帮她报仇。

    秋霜闻言,自然是欣然应允。

    这原本就和她的打算不谋而合,看了看怀中女子手上攥着的数张契书,还有一叠银票。

    粗略一看,虽不知具体价值几何,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笔不菲的买卖。

    这么多银钱,足够她很好的生活一辈子了。

    她既然想拿钱,自然该帮人办事。

    更何况,这女子的遭遇让秋霜不由得想到了幼时的自己。

    同样是被最亲近之人谋财害命,幼时的她若不是无力自保,当时她便会杀了那对奸夫淫妇,为阿娘报仇雪恨。

    断然不会等到如今,才想到法子连带他们丧命。

    且还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死。

    有朝一日,她定然要再去探查一番他们的消息。

    届时,若他们已经死了倒也罢,若没死,那她一定会亲自送他们上路。

    不过她自己的仇人离得山高水远,一时并不能如何。

    可这女子的仇却近在咫尺,眼下她答应下来,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发泄的地方。

    这女子对她那所谓的大伯家还只是怀疑,而秋霜却基本已经断定她爹娘的死不是什么意外。

    不过一时也不好妄下定论,只等着到时查探个究竟。

    她不会妄杀无辜之人的性命,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借他人之手,谋害眼前女子跌落悬崖也是事实。

    只不过是一条命和三条命,不,是两条命和四条命的区别。

    那叫秋香的丫鬟,可是在坠崖当场就丧了命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血淋淋的命债,她拿了这女子的银钱,自然要帮报仇。

    要找的,自然是罪魁祸首了。

    若说这女子坠落悬崖只是她大伯娘的主意,可若她爹娘真是被谋害的,那她大伯断不可能不知情。

    更有甚者,可能就是她那大伯出的主意!

    总之,无论是帮人报仇,还是为了一解她心中潜藏了八年之久的恨意,这等心肠歹毒谋害血亲的人,她断不会放过他们。

    畜牲不如的人,没有必要活着!

    秋霜一边心中暗自思索着,一边继续听她说。

    待再次听到那女子满怀期盼的求她帮忙报仇,她当即便郑重点头,应下她的请求。

    而后接过怀中女子颤抖着递起的数页纸张,秋霜承诺道:“你说的事,我应下了,我既拿了你的东西,自然会全力以赴帮你办事。

    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我一定会查明你爹娘离世的真相,帮你报仇。”

    秋霜拿着那几张纸,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但由这几张纸所代表的钱财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却让她叹息。

    她忍不住手指微缩,攥得更紧。

    方才听到怀中女子的做法,秋霜便在心中感叹她实则是个聪明人。

    自她知道爹娘离世,她那大伯一家惦记着她爹娘留下的家财后,她便当机立断的想了舍小保大的法子。

    钱财事小,命事大。

    她知晓自己一个孤女,根本无力护住偌大家业,可面对他们对自己的算计,她又不甘心叫他们如愿。

    于是想了法子藏真放假,叫她那大伯他们如愿偷去爹娘房中她早已调换好的田产地契,又实实在在的银钱留了不少,想以此迷惑他们,给自己换得片刻喘息逃离的时机。

    而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想着去豫州舅家寻求庇护。

    可惜,她太单纯。

    她不曾想过,既然她大伯一家已经谋得了她家的家财,那她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便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又怎么会放任她离开,放任她去什么舅家暂住呢?

    她看不透的人和事,自然有其他人能看懂。

    万一叫她舅家知晓,那该轮到他们倒霉了!

    这条求生路,她注定走不过去。

    她被保护的太好了,看不透笑意盈盈的皮肉下包藏着怎样恶毒的心。

    既然那时已然知晓她大伯家对她的算计,她却不曾往深处想过,这才一时不慎,又遭算计。

    可这一时大意,却害了自己性命。

    秋霜不由得想到自己自逃亡以来一路的小心谨慎,兴许她也无数次与危机擦肩而过……

    那女子听见秋霜郑重的许下承诺,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可转瞬间她却又面色狰狞,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看得秋霜都忍不住跟着拧紧了眉头,皱巴着脸。

    忽的,她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几息之间,秋霜就看见怀中女子的口中逐渐变得鲜红,一口皓齿也浸在满口鲜血中。

    秋霜瞳孔微缩,半抱着她的身子颤了颤。

    而后又听她模模糊糊的嗓音,越来越艰难的说着。

    “还不知……恩人姓甚名谁呢,此番……此番能……遇见你,实是……我之……幸事,若不然,只怕我……死不瞑目,这满腹冤屈……与仇恨,也无人诉说……”

    她眼眶盈泪的说着,泛着乌黑的鲜血还不停的从她口中涌出。

    带着腥气的血迹自她嘴角划落,断断续续的滴个不停。

    她斜靠在秋霜怀里,滴落的血犹如一朵朵冬日红梅在秋霜的薄衫上绽开。

    可此时秋霜无暇顾及,怀中之人气息越发微弱,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于是她连忙回道:“我名叫秋霜,乃是奉京人士,流落异地自有缘由。

    既你我能相遇,自是缘分使然,也说明连老天爷都见不得他们行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你且放心,你的冤屈我亦曾遭受过!我最恨这等心肠狠毒,为钱财不择手段,甚至谋害至亲之人!

    我虽为女子,但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若真是他们谋害你爹娘,我定会想法子让他们为你爹娘赔罪!

    即便你爹娘的死真是意外,可你和那秋香的确是被他们谋害,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秋霜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她,便注意到怀中女子听到她的话后,满足的阖上了眼。

    片刻后,秋霜又听她声音轻飘飘的道:“原来……你也姓秋,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我有个……妹妹,也姓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