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葬好那主仆二人后,秋霜就带着赖赖它们离开了山下崖底,开始顺着坎坷的崖壁向上寻找出路。

    又过了一日,她们一人三狼终于在崖底上方的山路附近露了身影。

    她打定了主意要往南和县去,那眼下沿着沈清宜她们来时的山路行走是最快最短的距离。

    不过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敢沿着山路,在离了路面有三五丈远的密林里穿梭。

    眼下离南和县还有近二百里,再者这条山路时常有人经过,因此秋霜还是时刻保持警惕,不敢随意泄露足迹。

    一晃三日而过,她终于透过层层枝叶的遮挡,瞧见了远处在云雾间飘渺朦胧的城镇。

    “那里应当就是南和县了。”秋霜笃定的说了一句,而后转身蹲下,对赖赖道,“此番我去南和县应当会停留些时日,一时我也难以估量,只能劳你们在山里等等我了。”

    赖赖它们毕竟是野兽,总归是不方便带进城的,便只能留它们在山上。

    好在虽然两个小家伙是个爱撵路的,但有赖赖的母性威慑,它们也还算听话。

    不过此处到底离南和县不远,再者附近离得不远处就是村庄,因此秋霜还是怕它们的身影叫附近村子里的百姓发现。

    兴许胆小的会被它们吓跑,但若是遇到胆大的,兴许会打杀了它们。

    秋霜自是不希望这个可能出现。

    于是又多费了半日功夫,终于在一处怪石林立的背阴山坡上寻到一个狭小的裂缝。

    这裂缝小到最多只能容许赖赖经过,秋霜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

    不过眼下她最重要的就是遮掩住它们的身影,那这处越偏僻越不惹人注意才是最合适的。

    待她安顿好赖赖和两个小家伙,又小心藏好她逃亡以来的许多物品后,秋霜才时隔了两月有余,又再次又在了正经道路上。

    此行进城,她带的东西并不多。

    一则是她藏在衣襟内的,沈清宜亲手给她的那个软布包。

    二则是挂在腰间得,她为秋香整理遗容时,从秋香身上取下的一个装着不少碎银和铜钱的荷包。

    最后,便只有左肩上挎着的一个包袱。

    包袱薄薄的,瞧着没什么厚度,里面的东西也只有两样。

    一是一身衣衫,二便是当初杨家夫人赏赐她的那支玉簪。

    其实当初秋霜还从那破烂的马车角落里翻出了主仆俩的包袱行囊。

    秋霜打开瞧了瞧,大多是衣衫首饰,再略有些吃食。

    她便只从包袱中拿了两身厚衣裳,剩下的衣衫首饰连带吃食,都一并放在她们身旁,埋进了土中。

    秋霜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自然也是爱财的。

    但她已经得了沈家小姐诸多好处,也不至于再惦记这些故人旧物。

    就连衣物,若不是天气实在寒凉,她也不会动。

    这是她还留有余温的些许良善。

    她走到南和县城门时,日头已经西斜了。

    橙黄的落日余晖斜斜的打在城墙门上,古朴的青砖隐隐泛着些许微光。

    秋霜抬头看了看城门,正是“南和”两个大字。

    确认没走错地方,她便收回目光,抬步往门内走去了。

    “哎!做什么的!”

    刚走进城门,她就被拦了下来。

    秋霜当即便抓紧肩上的包袱,做出一副怯懦的样子,“见过官爷,我是城东芙蓉巷沈家的丫鬟,前几日我家小姐安排我去杏花村办事,今儿个事情办好了回城。”

    兴许是因为她背着包袱,所以才叫守门的官差拦了下来。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早已单独放好的秋香那份身契递给盘查的官差。

    “城东沈家?”那官差闻言重复了一句,随即一边接过她手上的契书上下扫过,又转头对同伴道,“听着有些耳熟,你可有印象?”

    “有的。”他同伴闻声点点头,而后凑近些低声道,“就是前些日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城东药材铺沈家,一个月内一家三口死了两个的那户。”

    听到他们这么说,秋霜适时露出一副哀伤的表情,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道,“我家老爷夫人便是葬在杏花村的……”

    那俩守门的官差也不是苛刻的人,见她露出这副神色,也不再多问,把身契递还给她,就挥挥手让她进去了。

    秋霜点头谢过,就一边作势擦着泪一边进了城。

    南和县是蜀州大城,地处群山怀抱之中,占地很是宽广。

    秋霜进城的地方是北门,这是她特意选的地方。

    一是因着沈清宜主仆俩是从东门离开的,她怕遇上前几日放她们离开的熟人。

    二则是因为那杏花村就在南和县北郊的杏花村,这个借口可以遮掩她离城的去处。

    沿着北门往里走了两条街,她便换了方向,离开主街,往一条看着不太宽敞的巷子去。

    她得先找个落脚之处,打听到沈家的消息才好行动。

    但无论如何,眼下她定然不会贸然顶着沈家主仆俩的身份出现在城东的。

    据先前沈清宜所说,她离开前特意跟周围邻里放出了话,说是要去舅家暂居些时日的。

    那么此时她若是又顶着她们的身份出现,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过南和县这般大,在别处即便别人知道有沈家这两个人,也不一定知道她们长什么样,因此最有利于她遮掩身份,探查沈家情况。

    再者秋霜猜测,估计过段日子后,沈清宜那大伯一家大约就会借口她已经在舅家相看好人家,往后不再回南和县了。

    就如同许多年前她被卖时,她爹和周寡妇算计的那样。

    秋霜一边想着,一边隐蔽的观察着这座城,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处飘散着厚重脂粉香气和嘈杂之声的街道。

    她稍稍再走近了些,便看到一座在五颜六色的灯烛照映下,显得极为富贵堂皇的赌坊。

    赌坊外,许多人哭天喊地磕着头。

    赌坊内,都瞪大双眼精神紧绷,幻想着自己能一朝暴富。

    秋霜忍不住停下脚,定定的斜站在赌坊对面,看着这门里门外天差地别的景象。

    还没一刻钟,她便亲眼目睹一个男人把自己输了个精光,除了一身中衣,连头上的发冠都给抵了出去。

    “再借我点钱吧!再借我点钱吧!我肯定能赢!下一把我肯定能赢的!”

    那人还不死心,秋霜远远的便能听见他的叫嚷,而下一瞬,他却被一群打手硬架着出了赌坊,一把推搡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