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太大,林嫦儿在水坑边,被溅起的泥水糊了一脸。
抬手抹了一把,复又确认,不是吴清丰是谁?
少年依旧一袭青衫端坐马上,到了跟前,翻身下马,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深陷水坑的车轮一眼,牵着马朝前走去。
林嫦儿:“……”好歹相识一场,聊个两毛钱的交易也不是不可以。
这条路平时往来行人就不多,今日又是大雨,更鲜有人迹。
林嫦儿跟上去,正要开口,却见他走至驴子旁停下,跟着解下驴子身上的车套,套至他那匹白马身上,摸摸马儿的脑袋,凑到它耳边说了句什么。
雨声大,林嫦儿听不清,只看到他唇瓣一张一合,马儿一声嘶鸣,双蹄蓦的发力。
糊了耳朵的雨声里夹进一声闷响,车厢终于被巨大的拉力抬起。
林嫦儿一时不察,又被溅了一身泥水。
她五官微皱,双手虚虚垂在身侧,双眸注视前方始作俑者,脸上带着丝不满。
不想,少年人原本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你故意的!”林嫦儿不干了,扬声问他,“吴清丰,你幼不幼稚!”
吴清丰单手扶着马背,看向她时,脸上的冷意化去一半,“你说什么?雨太大,听不清。”
林嫦儿瞪他一眼,噌了句,“幼稚鬼!”自顾爬上驴车,暂时该改叫马车了。
吴清丰一个纵身跳上来,将她挤开一些,“你的驴子,能自己走回家么?”
林嫦儿斜睨着他,“它走跑过多少趟来回了,又不是蠢驴,怎么会走不回去?”
这话说完,林嫦儿猛地就拧眉,只听吴清丰笑道:“可她原本就是一头蠢驴!”
“你!”林嫦儿被噎住,指桑骂槐,当她听不懂了。
挪了挪身体,坐到车辕另一边,“大雨天,不在县衙做你的大老爷,跑出来做什么?”
吴清丰看她一眼,笑,“看驴子蹬水!”
“你……”过不去了是吧,林嫦儿拍了一下他手臂,“再说,踹下车,啊……”
尖叫伴随着少年一声中气十足的“驾”,马车飞速在雨幕里奔跑起来。
后头缀着头,四蹄刨的飞快的驴子。
林嫦儿五指紧紧扣着车厢,才让自己稳住身型,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她,又瞪了吴清丰一眼,“男人太小气,迟早要打光棍的。”
吴清丰扭头,笑的一脸正气,“我不小气。”
林嫦儿再被噎住,有一说一,物质上他确实不小气。
又是她先放人家鸽子,选择逃避的。
到底是有些心虚,林嫦儿又挪了挪身体,装鹌鹑。
耳边忽然又传来男子调侃,“再挪,掉下去了!”
林嫦儿扭头看了眼自己挂在车辕外的三分之一的身体,扁嘴,这人……
雨中的临水村,越发的安逸祥和。
小集早早的收摊,上山做活的人们也早早扛着锄头回家。
闲来无事,人们或是串门闲话,或是一家子窝在廊下看雨,如今钱袋逐渐鼓实,村民们不用再日夜为生计发愁,便是遇上不能劳作的大雨天,脸上也难得有了笑容。
“下雨好啊,等这场雨过去,便好撒菜种子喽!”
也有顽皮小童,头顶芋头叶子,脚穿草鞋,追着大鹅踩水玩。
身后有披着蓑衣的大人,一边追一边骂,“个小兔崽子,小心回头又着凉。”
小童听后,越发兴起,前头大鹅嘎嘎大叫,后头小童咯咯大笑,缀在后头的大人骂骂咧咧……
整个叫人看了不免发笑。
最让人觉得踏实的还是雨幕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随着林嫦儿的生意一步步扩大,先富带动后富的效应尤其明显,如今,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吃的上三顿了。
一路过来林嫦儿虽被大雨淋了个透彻,脸上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
等回到顾家,顾大娘跟顾大嫂,早早等在门口。
等马车停下,忙打伞上前,又喊了顾大郎顾二郎出来牵驴子,赶马车。
下雨天,几个孩子也没出去野,倒是时常一起玩的几个,周小牛,周易,大头,小山小树,还有随着姑姑过来赶集因大雨被留在临水村的何大毛何小毛,都聚在顾家。
顾小满跟几个小的一起在逗小狼狗,周易窝在顾小鹿身边看小灰兔。
小金鱼跟徐棍儿在廊檐下舞枪,白少安,顾四郎,周礼在旁叫好。
听到前头的动静。
顾小鹿丢下小灰兔,“我娘回来了!弟弟你先玩。”
周易一看到姐姐跑了,立马屁颠屁颠跟上。
顾小满也放下小狼狗,“我婶婶回来了!”朝林嫦儿跑去。
正舞枪的小金鱼跟徐棍儿,停下动作,同时出声。
“娘!”
“嫦儿姐!”
一时间,乌压压一群小崽子朝院门口涌去。
顾小鹿跑在最前头,小炮弹似得扑进林嫦儿怀里,“娘,你可回来了,雨好大!”
林嫦儿虚虚拥着便宜女儿,“是呢!雨太大了,娘身上都淋湿了!”
顾大娘也上前来,“小鹿先松手,让你娘去把湿衣服换了,省的着凉。”
顾小鹿闻言,忙松开林嫦儿,“娘快去换衣服。”
热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林嫦儿泡了个热水澡,全身终于觉得松快了些。
只一想到吴清丰,又撇了撇嘴,或许,这事儿确实是她先不厚道?
又拧了拧眉,她可是21世纪过来的大女人,敢作敢当,接受或是拒绝,都该直面才对。
瞬时又觉得那日咕了他的举动确实有些不负责任。
吴清丰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衣服,好在他跟白少安的身量大差不差,便换了一身白少安的。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就听白少安抱怨说:“三哥,这回有小半月没过来了吧?县衙真那么忙吗?”
吴清丰“嗯”一声,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林嫦儿故意躲着他,他也刻意不往前凑叫她为难。
白少安撇嘴,“骗人吧你就,我怎么听说,海寇在这边连着失手两回,最近整个沿海的居民都安稳了好多。”
吴清丰面色不改,“县衙的庶务,并不只海寇一项。”
白少安摊摊手,“好吧!”怀疑他在说谎,但是没证据。
想起那晚的烧烤,“三哥,半个月过去了,你厨艺有进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