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之后,除了榜下捉婿,还有个必须要走的环节,叫做琼林赐宴。说来这个约定俗成还是宋朝形成的,新科进士打马游街后,再由皇帝在金明池对面的皇家琼林苑中赐宴簪花而得名,赵玖虽然不喜欢这些形式,但还是没不给面子,亲自主持宴会,放眼望去,一众进士多为青年才俊,穿着绿色的进士襴衫,远远望去,秋云之下,清新如金明池里绿波。
这里与众不同的就是一甲五位,他们都穿着绯袍。
这让赵官家有点诧异,低声问旁边的杨沂中,道:“正甫,这些人不是还没有授官吗?怎么穿着绯色袍子。”赵官家再懒得管俗物,这些年也搞清楚了,大宋文武,从上到下官服分为紫袍、红袍和绿袍,如果是没考中进士的,不好意思,最好只穿白色。
杨.万事通.沂中看席间很多陪侍的大臣愤愤之色,道:“回禀官家,这也是本朝旧例,太宗时曾经赐新科状元苏易简绯袍赐宴,而后仁宗时冯京以三元及第赐绯袍,遂成定例,称之为借绯。然后,太上道君皇帝时,但凡一甲…….”
“好了。”赵官家忽然变色,也不顾吓住了身边许多文武,竟是连琼林宴也不吃了,转身回了后宫,几乎连杨沂中都追不上他,徒留惊疑不定的文武和进士们。
张浚都忘记了这段时间和赵鼎的竞争,主动拱手道:“元镇兄,这,官家这是…….”话没有说完,自己却也无言了。赵鼎要是知道官家这脾气是哪里来的就有鬼了,朝中重臣中,张浚是公认的官家第一心腹,、众所周知,他就是靠着对官家心意揣摩,从明道宫时一跃而起,区区三十余岁,便位列枢相。其实他和赵鼎都知道,自己自明道宫时起,就从未真正揣摩透过官家心意,最多只是了解了几分而已。
而赵鼎,更是连这几分都不一定有,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从未想明白官家的心意!便是官家亲口与愚兄我说了,我也总有几分难以置信。
只能说作为东西二府的大相公,他们在揣测圣心这方面,比蔡京差远了,当然,谁要是敢拿他们和蔡京相比,水木两党一定暂时放下内斗,整死你丫的再说。
我们要的是名流千古,不是遗臭万年。
话说回来,二位相公都不知道官家怎么了,别人更不知道。各位新科进士呆坐枯等之下,更是战战兢兢,本来就心虚的梁肃都已经汗流浃背了,但一想到师弟在定州的艰难处境,他咬牙坐着不动,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历来琼林赐宴都有重臣陪宴,鼓励后进。御史中丞李光自觉这段时间已经够给官家面子了,实在忍耐不住,振衣而起,向刘晏说:“烦请辽阳郡王帮我等一问,官家何故生气离去,可是礼部安排不妥,或者有什么大事?”
刘晏虽然不比杨沂中七巧玲珑心,但是相从十年手握御前兵权,怎么也不是傻子,官家那是因为有事吗?那是因为有脾气!他可不是御史,不敢去触这个眉头,只得含糊道:“李中丞,下官乃近臣武将,非官家询问,不敢过问朝政。”
李光直接道:“那么烦请郡王通报,御史中丞李光请求陛见。抡才大典,国家根本,不能由着官家性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晏再没有理由不去通报,只好自认倒霉前去后宫无名亭,还没到呢就听到官家在那里狂怒。
“朕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什么狗屁的丰亨豫大,要绍宋。建炎三年那次科举怎么就没这个规矩。这是看着国家安定了,还想来逼迫朕按照他们想的来,还是再养出一个韩琦、文彦博的家族!”
杨沂中赶紧顺毛,“官家多虑,臣万死,自从白马绍兴之后,大宋就无人能逼迫官家,因为没有人想再来一遍靖康之耻。更不用说如今,官家不喜欢,完全可以废除这项旧例,若说什么韩琦、文彦博,他们两家后人如何不必去管,但是几位相公可都是顾全大局,一路辛苦之人,官家让他们如何自处。”
刘晏听后暗暗点头,忍不住附和,还真是,当年有人想用二圣和孝道逼迫您,还不是被你一招重上八公山治的没脾气,恨不能装成鹌鹑。从那之后,反正他是没见过还有人做过尝试。
连蔡懋、勾龙如渊这等大员,都因为破坏政策身首异处了。
更不用说获鹿之战,震动宇内,您连国主都可以任免了,怎么还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
他一时想的出神,没先到渐渐平静下来的赵官家已经平静下来了,眼角余光看到了他,叫了一声,“平甫(刘晏字),你来做什么?”
刘晏赶紧正色回答,赵官家却不置可否,只道:“正甫去查清楚这旧俗是谁恢复的,平甫去告诉李中丞,朕在气头上,只怕听不进去谏言,让他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两位郡王,也就是御前班制正副统制齐齐无奈,只好一起领命而去,赵官家又喝了口凉茶去火,平静了一会儿,想了想说:“蓝大官去传旨,晚间在景福宫召见范成大和梁肃。”
蓝珪也是稍微一愣神,景福宫的名字取自《诗经》,所谓‘君子万年,介尔景福’,又谓‘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正合天子居所正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