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将军,你这可是当着大将军的面儿挖墙角啊。”
“是啊,我要是大将军,可就恼怒了,有这么忠心又巧手的丫头,谁舍得放走啊!”
众人都是玩笑起来,眼角却瞄向公治明。他们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可心的丫头暖床,先前连翘赶来,伺候大将军的吃喝穿戴,他们就猜着怕是大将军的屋里人,但有时候瞧着又不像,忍耐不住好奇,心里就同猫抓一般。
谁说男人不八卦,没想到征战沙场的粗人更八卦。
连翘心里不喜,想要开口骂人又怕让将军作难,于是就忍了气退到公治明身后。
公治明咽下嘴里的兔肉,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开口道,“连翘是我家夫人身边的得力人手,已经许了周大夫。以后莫要玩笑,我家夫人悍名在外。”
众人都是听得尴尬,赶紧干笑着圆场,“呀,周大夫真是好福气,娶了连翘姑娘,以后可是有口福了。”
“就是啊,云菩萨的得力丫鬟,周家祖上必定是积德行善。”
连翘耳里听着,偷偷翻了个白眼儿,这些人怕是以为将军这么说是客套,哪里知道她家夫人当真是凶悍,很快,他们怕是就要惊掉大牙了。
公治明吃完最后一口饼子,就把还剩了半碗的兔肉推到了桌子中间,几个年轻的将领笑嘻嘻分吃了,连翘麻利的把碗筷都拾掇了下去。
地图重新打开,行军司马也把账册铺排,众人神色都有些不好。
一来,两路大军压境,己方人数不占优势,又没有地利,实在没有什么必胜的办法。二来,就是后勤用物匮乏了。
“后营还有多少粮草?”
公治明手里执着一根镶嵌在海贝里的铅笔,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转而开口问询行军司马。
行军司马脸色有些苦,还是实话实说,“不瞒将军,粮草只够大军吃用三日了。”
“什么?”
听得这话,不说公治明,就是其余将军都实实在在惊到了。
三番城里的都城不过几百里,运送物资很是便宜,怎么可能陷入这等境地。
行军司马赶紧单膝跪地请罪,“将军容禀,下官一直在向都城催促粮草。先前都城说粮草正在筹措,后来就说有难民堵了城门,粮食运出来就被抢了大半,所以…”
“荒谬!”一个老将军一把拍了桌子,恼道,“城防军是做什么的,难道连几个难民都打不过吗?”
“就是啊,没有粮草,让我们怎么打胜仗!”
“这消息绝对不能漏出去,否则怕是影响士气!”
一众将领们七嘴八舌,说的热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建议,眼角瞟向主位的大将军,都是有些期待和忐忑。一方面好奇这位天下扬名大将军会有什么好办法,一方面又掺杂了一些审视的意味。
倒是最先拍了桌子的老将军皱眉劝道,“大将军也别着急,明日老将去三番城看看,若是能就近调些粮草过来,就最好了。”
可惜,旁边一个出身三番城的将领却是开口浇灭了所有人刚刚燃起的希望。
“老将军就是进城去,怕是也拿不回一粒粮草,您忘了,去年水灾之前,大皇子…嗯,两路反王就背着先皇把各个州府常平仓的粮食卖光了。今年本就干旱,三番城虽然旱情不算最重,但终究是减产一半,想要从百姓手里把粮税收上来都是不易…”
公治明听得认真,这会儿抬眼扫了说话的年轻将领一眼,末了给尉迟悔使了个眼色。他刚刚接手五万大军,对将领和兵卒都不熟悉,今日聚在一处议事,于其说是众人对他的评判,又何尝不是他对众人的观察和考验。而方才说话的年轻将领,显见是一众将领里的佼佼者,不但会行军布阵,对民生也有所了解,是个可塑之才。
“粮草之事,大家都想想办法,明日再议。但军中无粮一事严谨泄露,明日分出两万人马,进山围剿野兽,探查地形,以保营地安宁。”
公治明一句话了结了今晚的商议,虽然没有彻底解决缺粮的难题,但是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起码明日上山那两万人马的粮草是省下了,若是运气好,还能带回一些肉食。
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一众将领们都是行了礼,神色沉重的回去各自帐篷了。
眼见身边清净许多,都是自家将主带来的亲兵,尉迟悔这才问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大越实在太贫困了,水灾旱灾不短,确实也是没粮。”
公治明也是点头,两道墨色眉头皱在一处,难得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句话先前倒是常常被丁薇挂在嘴边,如今听来,尉迟悔免不得就想起自家皇后娘娘,还有那满桌子的好菜,于是吞了一口口水,感慨道,“若是娘娘在跟前就好了,娘娘最是聪慧,一定会有好办法。”
公治明双目望向帐篷外的夜色,神色里也满是思念之意。这会儿儿子已经回到桃源岛了,他的妻儿终于安全团聚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就是天大的难事,他也无所畏惧。
“明日你带队进山,我要微服进城一趟。”
“不成,将军,大越如今势力复杂,万一有凶险…”
尉迟悔开口阻拦,公治明却是挥手示意无妨,“三番地处要道,连同西南西北和都城,城中商贾众多,士绅遍地,这些人家里必定有余粮。若是能让他们打开粮仓,起码能供给大军两月之粮。”
尉迟悔不是笨蛋,当然也知道这办法可行,但让自家主子独自进城,他还是担心不已。
这里可不是东昊,百姓对于大将军都是崇敬之极,万一遇到两个拥护反王的,利用宵小手段伤了自家主子,他回去之后要怎么同娘娘交代啊。
“不成啊,将军,就让末将同您一起去吧!”
“不成,你留下。”
两人正是争执的时候,却听得帐篷角落突然有人开口说道,“主上,属下有密信送到!”
公治明闻声望去,却是风九。自从出了东昊皇宫,这小子就被风一拎出去跑腿儿,几月下来早就不同当初的白净模样,晒得脸色古铜,倒是精明强干许多。
“送上来!”
公治明点点头,风九赶紧上前,公治明抬手拍了拍这个近身照料他时日最久的属下,淡淡道,“结实了,辛苦!”
风九没想到一向冷清的主上会如此关心他,很是激动的单膝跪地,“为主上尽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不要同风一学这些虚礼!”公治明抬手扶了他起来,这才拆开密信,结果刚扫了一眼,脸上的喜色就掩不住了。
尉迟悔难得见自家将主如此喜形于色,心里好奇都恨不得像装了十只猫咪,想抻头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又怕冒犯了主子,只能使劲冲着风就使眼色,盼着他提示一二。
可惜风九笑嘻嘻动手倒茶,根本不理会他,气的他跳脚。
好在公治明很快就收了信,嘱咐道,“家里给支援了,三日后就有粮食运到!”
“真的?”尉迟悔欢喜的裂了大嘴,恨不能仰天长啸几声。自家将军在大越的第一场战事,若是因为没有粮草被打败了,可真是冤枉死了。
如今好了,家里送支援来了,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最可靠了!
“将军,真是太好了!难道是夫人从海岛上运粮过来吗?那可是担了大风险!”
公治明神色稍稍添了两分复杂,摇头道,“不是,是文澜在东昊采买了粮食,通过金河口船运送来。”
“什么?”尉迟悔瞪圆了眼睛,“难道秦睿是瞎子聋子不成?他若是知道怎么可能允许粮船过河口?除非他是疯了!”
“也许吧,”公治明也是想不通,但毕竟眼前的困境解决了。
“封锁消息,再唤吴将军过来。另外,明日让三番城府尹来此议事!”
“是,将军。”
所谓仓里有粮,心中不慌。听得支援马上就到,尉迟悔走路都是有力气多了,腰板挺得笔直,很快就把吴将军喊了过来。
这位吴将军就是先前议事时,言谈间很懂民生的那位年轻将领,这会儿突然得了将主单独召见,很是有些疑惑。
但听得公治明低声吩咐,又接了令箭,神色很是激动,跪地正色承诺,“将主放心,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你是良将,以后大越百姓还需要你保平安。去吧!”
“末将遵令!”
吴将军仔细收好令箭,这才大步出去了,倒是留下尉迟悔很是有些担心,“将军,万一吴将军不可信,把粮草…岂不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哦…是,将军英明。”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原本就忙碌的军营了,更是忙的人仰马翻。
尉迟悔带了一半将领和两万大军,打着围猎,清缴反王探马的借口,上山“玩耍”去了。
剩下三万兵马又分了五千出来,由吴将军带领,赶了所有马车,甚至是手推车也是很快出营了。
有将领和兵卒好奇,探问之下也没一点儿消息,于是只能把疑惑存了心里。
日上三竿的时候,三番城的胖府尹就带着一脸忐忑到了军营,见得空荡荡的大营,这胖子的脸色就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