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来哪有心思看书?厚厚的一本《三国演义》掂在手中,心思重重。
从秦瑞生的几句话来看,他感觉到首长对自己明显冷淡了些。如果只是上下级关系,他不接见自己也就罢了,可两人是亲家。
既然是亲家,就不应该如此冷漠。
周一来感觉到自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首长不出手相助,只怕是后果堪忧。
秦瑞生也猜不透首长的真正用意,凭他的理解能力,只能在心里感觉到首长的不快。拿着那本被撕了一页的《三国演义》看了看,记下了被撕的位置,他也离开了。
周一来的心思很乱,秦瑞生不乱,他有这番心思来揣测首长的意图。
在家里找到了那本《三国演义》,秦瑞生翻开被撕的位置,仔细看了起来。
他相信首长不会无缘无故撕了这一页,他撕下这页纸的时候,必有他的用意。秦瑞生翻到了第73回,玄德进位汉中王,云长攻拔襄阳郡。中间有一段,“诸葛瑾曰:‘某闻云长自到荆州,刘备娶与妻室,先生一子,次生一女。其女尚幼,未许字人。某愿往与主公世子求婚。若云长肯许,即与云长计议共破曹*;若云长不肯,然后助曹取荆州。’”
被首长撕掉的,正是这一页,秦瑞生有些奇怪,首长为何独独撕了这一页?
他仔细往下一看,“云长勃然大怒曰:‘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不看汝弟之面,立斩汝首!再休多言!’遂唤左右逐出。瑾抱头鼠窜,回见吴侯;”
秦瑞生猛然大惊,脸色骤变。
原来首长心意如此,只见秦瑞生摇了摇头,暗自感叹。
首长的深谋远略,自然非一般人能及。想当初,自己听到首长欲与江淮周一来联姻,他就觉得此事太玄。周一来在江淮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只是为人圆滑,善于左右逢源。
在官场中,太刚,容易得罪人。太圆,看似左右逢源,实则两面不讨好。很少有人能做到刀切豆腐两面光,周一来其人,秦瑞生并不看好,不过,他应该是江淮的一个制衡点。
首长能看中他,秦瑞生当初实在是想不太明白。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秦瑞生很快就明白了。
他只能在心里暗叹首长之高明,同时也意识到首长绝不会为江淮之事出面。这一点,秦瑞生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为人。
可怜的周一来,只怕还在梦里。
其实有些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想,便能一目了然。
秦瑞生放下书本,琢磨着首长下一步的计划。
凭他对首长的了解,秦瑞生心里揣测,以首长之性格,肯定对江淮之事耿耿于怀。尤其是他去江淮视察,下飞机那一幕,居然在一个下属面前跌倒,这颜面不找回来,他的心态恐怕难以平衡。
秦瑞生正琢磨着这些事情,楼下有人喊他吃饭了,今天是大年三十,这团圆饭可不能不吃。这一喊,却打断了秦瑞生本来快明了的思绪。
周一来一个人在京城,举目无亲。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家里团圆,而首长他们这些人,则在参加今天的春晚,根本没有时间去接见他。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傍徨,一种莫名的孤单。
一个人在巅峰得意的时候,不会去想这些问题,一旦失意,心思百般萎糜。他拿着那本《三国演义》左翻右看,最终还是将目光焦聚在被撕了的那一页上。
他隐约猜测到,首长的意思应该就在这一页上,可惜这一页被撕了。
对于《三国演义》这本书,他看过,却无法象秦首长那样,熟记于心,随手翻翻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页。于是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冒着风雪,来到大街上寻找《三国演义》。
北国此时的风光,正是北风萧瑟,大雪纷飞之际。
有句农谚道:瑞雪兆丰年。
雪越大,预示着明年一定有好收成。然而这一切,似乎与周一来无关。
他拉直了衣领,行色匆匆。
大街上的行人明显比以往少了很多,这个时候,要么在酒店里吃年夜饭,要么在家里看春晚。出来闲逛的,无非是几个闲得蛋痛的年轻人,或者是一些滞留京城的北漂一族,他们只有能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大年三十,所有的书店早已经关门,周一来空走一趟,只得怏怏不乐回了酒店。本来想找几个京城的朋友聚聚,无奈此刻人家都在家里团圆,谁来陪你?
电视里正播着春晚,周一来看到了秦首长那脸微笑,看起来很和善,很亲民。
周一来就这样看着他,他到底想跟自己表达一个什么意思?想了半天,他就拿起电话给儿子打过去。周一来的儿子在霉国,接到老爸的电话,听说是问《三国演义》里的事,他就懵了,“老爸,我建议你看《红楼梦》,很多人研究红楼梦都成专家了。”
周一来哪有心思跟儿子开玩笑,他只是道:“少哆嗦,有没有这本书,你帮我找一下。”
“爸,这里是霉国。”
听了这句话,周一来想抽他的心都有了,霉国怎么啦?不过,他还是一个不善于将自己心思轻易表露的人。跟儿子聊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
他记起自己家中,有套古典四大名著,于是他又打了电话回家。
她老婆此刻正玩得很嘿,叫了几坨妇女在家里搓麻将。以她市委书记老婆的身份,根本不愁没有人陪。听了周一来的话,她满不乐意地道:“你有病啊,这个时候看什么《三国演义》?”话虽然这么,她还是来到书房,找到了那本《三国演义》。
周一来叫她翻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页,“你念,把这一段念给我听听!”
她老婆骂了句,“你有病,人家还等着我打麻将呢!”
周一来发火了,“叫你念就念,哪来这么多哆嗦!”
有种女人生来就是贱,被周一来训了一句,马上就老实了,她照着书本念了起来。“诸葛瑾曰:‘某闻云长自到荆州,刘备娶与妻室,先生一子,次生一女。其女尚幼,未许字人。某愿往与主公世子求婚。若云长肯许,即与云长计议共破曹*;若云长不肯,然后助曹取荆州。’”
周一来听了后说,继续念,下一段!
“孙权用其谋,先送满宠回许都;却遣诸葛瑾为使,投荆州来。入城见云长,礼毕。云长曰:“子瑜此来何意?”瑾曰:“特来求结两家之好:吾主吴侯有一子,甚聪明;闻将军有一女,特来求亲。两家结好,并力破曹。此诚美事,请君侯思之。”云长勃然大怒曰:“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不看汝弟之面,立斩汝首!再休多言!”
“停!”
周一来似乎有所感触,“你再重复一遍,对,就是最后那一段,云长勃然大怒后面这一句。”
云长勃然大怒曰:“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不……!”
“停!”
周一来念念有词,“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
连念三遍,他突然一声大叫,“糟了!秦首长这是要悔婚~!”
他老婆听了,“什么?你说什么?谁要悔婚?”
周一来叭地挂了电话,前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肯定是了,一定是这样,他要悔婚。“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
草,我儿子怎么就成犬子了?
周一来咬咬牙,气得从茶几上拿了支烟点上。点烟的时候,手在不停地哆嗦。
“‘某愿往与主公世子求婚。若云长肯许,即与云长计议共破曹*;若云长不肯,然后助曹取荆州。’”周一来暗叹一声,首长的《三国演义》果然读得精通,只是在首长和张一凡之间,自己又扮演了哪个角色?想到这里,周一来一脸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