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最后一句话是,我是真的厌了,倦了,不想过了。与其在沉默中灭亡,不如在沉默中爆发。
张一凡看完这信,又看过这材料,都是近些年,乡镇干部在吃吃喝喝上,花掉的费用。很多都是招待费,人家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们这些乡镇干部,一年之中从下面搜利上来的钱财,和花在招待方面的费用,何止十万?
这就是领导视察和检查工作,排场过大带来的弊端。
这个问题,张一凡早就意识到了,因此他在工作当中,尽量注意。每次他的出行,都十分低调。不过,到了他这层次,再怎么低调,注定要被人关注。
张一凡也曾在乡镇呆过,只是没想到西部地区的干部作风问题,已经堕落成这种样子。他突然想起了伊吾县,那里的问题不正也如此吗?看来,这是一种痛病,贾述亮说得不错。
只是他用这种手段,来引起自己的注意,未免有些过份。
张一凡在想一个问题,自己真就这么难以接近?
哈密市的事情,一定要追究,贾述亮提及的事情,也要引起重视。
腾飞看到老板在深思,他就退下去了。
可没多久,又听到张一凡在办公室喊,“腾飞,你进来一下!”
“张书记,什么事?”
“把秦瑞生同志叫来!”
关于这个一夜成林事件,张一凡心里有底了。
秦瑞生不是组织部长吗?他有考察干部的权力和义务。还是交给他去办吧!而且哈密市这事情,不能仅仅只停留在一夜成林这事件上,要深入,找出一个突破口深入下去。在整个西部地区,杀杀这股风气。
秦瑞生来了,胖墩的身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因为肚子大的缘故,他的裤子得定做。为了不让裤子掉下来,秦瑞生穿的是背带,然后再在外面穿件衬衣。
他也不知道张一凡找他干嘛,但是哈密事件,秦瑞生自然早听说了。
这样的事情,当然瞒不过他秦瑞生。
张一凡叫他入座,把贾述亮的那份材料扔给他。“关于干部作风问题的,你看看!”
秦瑞生接过来,也不作声,看完之后,不由抹了把汗。
自己这个组织部长,还真没有任何理由不接这桩事。最近他发现,张一凡总拿自己当棍子耍。想怎么挥洒就怎么挥洒。可惜,他根本没有办法和理由拒绝。
再说,干部有作风问题,不仅仅是纪委的事,也是组织部的事。组织部本来就是主管组织工作和干部工作的职能部门。
材料上的事情,让秦瑞生无不汗颜,很多东西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一旦提出来却又那么尖锐,深刻地反映着整个社会的某种病态。
虽然大家一直都小心的规避着这个问题,可是,只要是问题,总会暴露。
而且这种问题,无法避免。
日益积累下来,将越陷越深,最终导致爆发。
贾述亮应该说还算是一个有知良的人,虽然他一直在这样的队伍中慢慢被同化,但他能在关键时候,猛然醒悟。只是这种方式太极端,太沉重。
秦瑞生说道:“要不要在常委会议上讨论一下?”
张一凡说不用了,先取证。
这么做的目的,意味着要彻查到底,秦瑞生突然感觉到压力很大。他仔细斟酌过后,还是拿起材料走了。腾飞走进来,看到张一凡站在那里,凝眉紧锁,双目远眺。
腾飞轻轻道:“张书记,贾述亮抢救过来了!”
张一凡点点头。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身来,“腾飞啊,我真有那么难以接近吗?”
腾飞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也许这只是一种误区。他并不了解您。”
张一凡道:“能过调查这件事,你发现了什么?”
腾飞听到老板问起这话,心道,老板肯定是在考验我了。腾飞说,“发现的问题还真不少,象哈密这种情况,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其实我们这种体制也有一定的误区。很多人为了表现自己,总是挖空心思做表面工作,试图蒙上欺下。没想到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落了个悲惨下场。”
“这一点上,我倒是觉得付省长这样的干部,反而品质高尚。象在西部地区,象他这样的干部的确太少,我个人认为,我党的思想教育工作,存在着漏洞与弊病,需要完善与改进。”
张一凡听着腾飞这么说,他心里也感慨万分。
每个人都有一种表现欲,但是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触犯人民群众和国家的利益,这就是犯罪。下面的人能这做么,这做想,自己是不是该反思?
腾飞问,“对于哈密地区事件,您决定如何处理?”
张一凡看着腾飞,“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腾飞认真地道:“象这种事情,不能姑息,一定要从严处罚。否则无法给老百姓一个交代。破坏的绿化,只怕是这两年之内一时之间无法恢复。现在夏委到了,这里的气温很高,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干旱。工作任务很重啊!”
腾飞说话,越来越老成了,张一凡听着他的感慨,对腾飞道:“你能看到这些,说明你长进了。”
得到老板的夸奖,腾飞居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这时,电话一响,他拿出来看了眼,“我去接个电话。”
回到外面的秘书办公室,腾飞这才小声地道:“什么事?我正和老板在谈话呢?”
崔红英道:“哦,那你先忙,我只是告诉你,我和你的宝贝女儿,过几天就过来了。”
这是两人说好的,腾飞道:“行,来的时候给我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嗯,那你忙吧,不打扰你工作。”崔红英很干脆,说完就挂了电话。
腾飞再次走进书记办公室,张一凡在喝茶水。
看到腾飞的模样,张一凡就问了句,“是不是小崔要过来了?”
腾飞惊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还有几天时间。”
张一凡对腾飞说,“工作要做好,家庭也不可少啊!不要象我一样,总是异地相处,等小崔和你女儿过来,有空多陪陪他们。秘书是个很麻烦的工作,常常没有规律,也没有时间观念。”
张一凡是做秘书出身的,当然清楚这事。腾飞有点受宠若惊,“没事,没事,我能应付过来,而且红英也挺能理解的。”
张一凡知道,崔红英的理解,那是因为自己对他们夫妇的关照。
下班的时候,三人又在一起吃饭。柳海因为工作关系,倒也没有天天过来。
三人在吃饭的时候,谈起了崔红英过来的事情,腾飞有家人过来,以后总不能再三个大男人呆在一起吃饭了。说着这些事情,不免扯到了张雪峰身上。
自从慕容浅雪那事情之后,慕容家似乎不同意,慕容浅雪也就一直没有消息。张一凡问他什么时候成家,张雪峰只能傻笑。
张一凡开玩笑,“你再不成家,人家会怎么说我?如果不行,你还是尽快想办法,另外找一个吧?哎,我看付省长家的女儿不错,要不我给你说说。”
张雪峰红着脸,“那哪行,人家的身份地位,我一个司机怎么般配?”说完这话,他又意识到这话不对,好象自己跟老板要官似的。他就解释了一句,“张书记,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一凡笑笑,“你也是该换换工作了,总不能老当个司机。”
张雪峰就跳起来,“张书记,我真不是那意思,您不要让我走!”
正说着,张雪峰电话响起,但他没接。张一凡看他如此紧张,笑了,“快接电话吧,说不定是慕容浅雪打来的。”
张雪峰这才拿了电话一看,是个本地座机号,接通了之后,对方第一句就是,“雪峰,我是浅雪,你快来接我,我在你们省城的机场。”
张雪峰傻眼了,还真是说曹草,曹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