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干部与群众之间做个选择,我宁愿选择群众。
这是林东海当年所说的一句话,因为群众往往代表一个群体,多数人的利益,而干部往往只是个别。
通过这些人的对话,张一凡就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姚木林从一个普通的工人,摇身一变,成了现任厂长?
从姚木林的履历来看,他当年能够停薪留职,说明了这个人有勇气,有胆识,敢于尝试新事物。试想在当时的环境下,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这只铁饭碗,下海搏浪?
张一凡在分析,姚木林应该是在下海这几年里,碰到了什么机遇,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但是他回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厂里,而且选择了自主营业。张一凡估计是他钻了政策的空子,因为下岗职工,可以免税。
姚木林又利用这个机遇,发了些小财。的确是一个精明的人,张一凡在心里也觉得此人应该还有些头脑。于是他问了一个问题,“当时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委任他当这个厂长的?”
马书记道,当时有一个干部选拨赛,姚木林利用下岗职工的身份报了名,他是在那次选拨赛中,提到了十几点改革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与好评,一致推举他为纺织厂厂长。
从履历上看,姚木林的确没什么问题,而且能在二年之内,让纺织厂起死回生,张一凡也觉得他是个人才。只是为什么到了第三年,企业就开始回落?
而杨凌云对他提出的质疑,有人举报姚木林变卖资产,有意将工厂私有化。现在县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有人要扶他,有人要他下课。
对于这么一个颇具争议的人,张一凡一向认为,不是大是就是大非。正在考虑要不要审查此人,楼下传来一阵激励的争吵。
有人大喊救命,有人大喊打死他,狗日的!伴随着还有人劝架的声音,吵吵闹闹。
“我要举报!我要见蒋县长,我要见政府领导!”
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张一凡冷笑了一声,什么政府大院,乌烟瘴气的。
蒋县长和马书记脸色大变,跟张书记请示过后,迅速朝楼下跑去。
张一凡和杨凌云站在会议室的窗口,楼下果然打架了。两名男子按住一个穿工作服的中年人,拼命地揍他。
旁边一个颇有领导风范的男子,叉着腰,很牛气地吼道:“揍死他,给我狠狠地揍。”
这人怎么如此眼熟?张一凡仔细看去,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楼下蒋县长和马书记急了,“住手!”
要人命啊,张书记在这里,这个姚木林真是不省事啊。刚才还在讨论他的问题,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马书记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还不快走!
姚木林从身上掏出包烟,笑嘻嘻地过来敬的时候,马书记终于忍不住了,“还不快马上离开!你这是找死!”
此刻,他根本没有留意到蒋县长脸上闪过的冷笑。
马书记要他走,蒋县长道:“我去请示张书记。”说完,他就转身上楼去。马书记急了,这事问了张书记,姚木林还不是死定了?
他也不说话了,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是他自己要撞到刀口上来。
其实这事情也不用请示张书记,如果你们两个县里的一把手都处理不了,这个书记,县长还要当干嘛?只是姚木林的身份有些特别,马书记也不敢怎么动他。
蒋县长将刚才那个穿工作服的男子带到楼上,这男子正是纺织厂的工人,他拿着一沓材料,来举报姚木林的。
只是很巧的被姚木林的人知道了,赶到政府大院才将他截住。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看到这人手中的材料,张一凡黑着脸,“走!”
周斌和腾飞立刻跟在书记后面,直接下楼去了,留下马书记和蒋县长面面相觑。
杨凌云在安东县主持这项工作,他只能留下来。
看到生气地离开,他对马书记道:“通知纪委,对姚木林立刻进行双规。马上展开调查。”
杨凌云吩咐了一句,就冲下楼,“张书记。”
张一凡没有说话,周斌朝他点点头,老陈发动车子出了政府大院。两名干警见了,马上跟上去。
姚木林被双规,马书记急得立刻给上面报信,“乌市长,姚……姚木林被双规了。”
乌逸龙阴着脸,“怎么回事?他杨凌云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是杨凌云,是张书记。”
张一凡不是去灾区了吗?怎么跑到安东县去了?乌逸龙这会有点想不明白。好当当的,他跑到安东县去干嘛?
挂了电话,乌逸龙阴着脸坐在那里。难道张一凡出去的时候,既不带警察,又不带记者,原来是冲着安东县去了。
他哪里知道,这只是张一凡临时改变的主意,没想到碰上姚木林这个大混球。看到此人之后,再也与履历表上的描述联系不起来了。
就这个开着二手宝马的中年人,他真的令纺织厂起死回生过?张一凡有些怀疑。
乌逸龙又拿起电话,“你叔叔被张一凡双规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挂了电话。
张一凡和周斌赶在回永林的路上,一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
这出戏演得太蹩脚了,张一凡在心里冷笑。对于安东倒党政两个一把手,他都不怎么看好。马书记肯定是与这个姚木林有很深的交情,而这个蒋县长,似乎也不是等闲之辈。
周斌看到领导没有说话,便关心了一句,“张书记,我们是不是吃了饭再回去?”
张一凡哪有心思吃饭?灾区的事没解决,这里又闹出这样的乱子。只是他看出来了,有人故意演一出戏给自己看。
因此,他冷笑了一声,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再来收拾残局。
周斌问他,他摇了下头,对周斌道:“回永林再吃吧,安东的饭我吃不下。”
周斌还道是张书记在想着姚木林的事,便说了句,“这个姚木林也太张狂了,什么东西?”
说完,他又自语了一句,“他也真是笨到家了,居然跑到政府大院去截人?难道有什么后台?”于是他想到了与姚木林纠纷的时候,姚木林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打电话给马书记。便在心里道,要是他真没什么来头,马书记能卖他这面子?
张一凡突然说了句,“你真以为这事是巧合?”
周斌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腾飞说了句,“姚木林要截人的话,早就截住了,偏偏在政府大院才将人截住,这就有点说不过去。张书记,是不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张一凡点点头,“以后观察力集中一点,有些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巧合。”
周斌一脸茫然,“张书记,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安排了这一切?我脑子愚顿,还是没有解透。”
看着周斌像个小学生一样诚惶诚恳,而且一本正经,张一凡心道,周斌这人啊!唉——真聪明,假糊涂!
不过,他还是说了句,“刚才那个被姚木林抓起来的工人,他是什么身份?车间里的小组长而已,你们想想,一个小组长他凭什么掌握这么多机密?”
周斌这下明白了,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感叹道:“论头脑,我万不及张书记。连腾秘书也强过来,没办法,这种福尔摩斯似的推理方式,我就学不来!现在张书记这么一解释,令我茅塞顿开。”
张一凡明明知道他是拍马屁,也随他了。
腾飞吐了吐舌头,难怪张书记不肯在安东县吃饭,居然有人想利用张书记之名,整倒对方。恐怕这个计划,谋划了很久吧?
周斌却在心里暗道:好险!这个蒋县长,胆子也太大了点,真把天下人都当成笨蛋,只有他自己聪明,这次倒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书记的面前也敢演戏?弄巧成拙罢了。
同时,他又在心里暗暗心惊,自己以前的事情,张书记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不行,我得马上回去,问问崔红英才是。
他不禁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张书记,看到张一凡又恢复了一脸严肃,周斌也捉摸不定,张一凡的心思。
别跟领导耍花枪,否则死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