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张一凡第一时间就是去探访老总理。
刚刚卸任后,老总理就搬出了中南海,听说老总理退休后,深居简出,异常低调,大多时间都闭门谢客在家读书,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尽管如此,还是经常有很多人登门造访,门槛都被踏破,可是老总理很少接见这些人。听说张一凡来了,他就笑呵呵地道,让他进来吧!
张一凡在一座四合小院里,见到了敬爱的老总理。他看起来跟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两目有神,精神矍烁,反而没有了那份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任后的轻松和淡定。
大选刚过,尽管门庭威严,但院子里显得异常的幽静,那些盆景里的花花草草,似乎有种沐浴春风,再现妖娆的迹象。
三月的京城,依然寒冷,老总理就站在院子中间,慈爱地看着这些花草。
这一幕,让张一凡有些动容,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心里有种淡淡的压抑。堂堂一个叱咤风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英雄男儿,以后的日子真要与这些花花草草为伍吗?
张一凡走过去,叫了一声总理。
老总理笑呵呵地道:“你犯规了!不下为例!我现在是一介草民,闲云野鹤。”
张一凡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铁面无私,雷厉风行,敬爱的老总理。”
老总理也不在话语上与他纠缠,而且直起身子,看着张一凡道:“你找我干嘛来了?”
张一凡说,“请求赐教!”
老总理说,没什么教不教的,你现在已经是堂堂正厅级干部,这次调整之后,应该能再上一个台阶了吧?好好干!
张一凡说,“正因为如此,我才上门求教。”
老总理笑了,教与不教,道总在心里。
张一凡道:“人总有犯迷糊的时候!古人还要以铜为镜,以人为镜,以史为镜。”
老总理道看着远方道:“那我就将自己小时候一直喜欢的一段缄言转赠给你吧!”然后,他就缓缓念道:“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这段话,是我小从的时候就喜欢的缄言,一直铭记于心。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不难理解。记住了吗?”
张一凡诚恳地道:“记下了,谢谢总理抬爱。”
老总理说,“下次再听到你这么称呼,我叫人拿棍子把你打出去。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跟你说两句吧!我是放下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古人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思想,有时也未必全对。至少,后一句就应该改改了。尤其是你们这一代,思想要与时俱进,要把目光看准国际市场。像你这种善于搞经济建设的干部更应如此。与国际接轨,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一凡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在来之前,他就听说,老总理退体之后不谈工作,看来今天对自己倒是破例了。想到他以前对自己的勉励,再看他现在的那份清闲,淡雅,不得不令张一凡在心里肃然起敬。
老总理是一个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张一凡知道,换了一般的人,他肯定不会再说这些,今天这几句话很重要,张一凡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他想,自己应该把这几句话,写在办公室的墙上。
或者挂在自己的书房里。
于是,他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老总理,我想再求一幅字!”
老总理看着他笑了,“我以前的字,也许你能拿着当尚方宝剑,但是现在你拿着就只能挂书房里敝帚自珍了。”
张一凡说,老总理以前赠送的那八个字,我一直挂在书房里,每次看到这几个字,我都会自省一番。
老总理也曾听说,张一凡从来就没有把自己送给他的字挂出来,当时他就不忍暗暗赞许,赞许张一凡不是那种持宠而骄的人。
当初自己送那八个字的时候,正值张一凡面临仕途的低谷,他连连挫败了方,李两家的传人,在双江闹得轰轰烈烈。以致招来很多人的猜测,有人甚至怀疑张一凡借机打压对手,清除异己,搞一些拉山头主义的做风。
可是后来查实,张一凡并未如此。老总理就是在那个时候,送给他这八个方针,以示勉励。换了别人,早把总理的宝墨当成尚方宝剑,挂在办公室里示威,而张一凡却没有这么做,这正是老总理欣赏他的地方之一。
要是张一凡真挂了,也未偿不可,但给人的心里却有种持宠而骄的味道,可是张一凡做事,就往往出人意料,他没有借总理之名,为自己虚张声势。
看起来今天老总理的兴致不错,听到张一凡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居然同意了。
两人来到书房,摊开了长卷,张一凡马上为他打开了宝墨,恭恭敬敬站在旁边。老总理的字迹,还是那样大气,运笔如飞,苍劲有力。张一凡看着他一边轻轻念道,一边神情专注地写着:“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有人说,一个人的字迹,往往反应了一个人的性格,老总理的笔锋,凌利而刚正,个性鲜明,很有大家风范。
等老总理写完,张一凡的眼中就露出一丝崇敬与羡慕的神色,论起写毛笔字这份功底,张一凡简直是对老总理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的年轻一代中,能写出一手很漂亮的钢笔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是能有一二个能写得这么漂亮的毛笔字,简直是凤毛麟角。
张一凡以前也练过书记,但是他的字与老总理相比,差之千里。
张家老爷子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舞文弄墨,家里留着他写的笔稿,每年都有很多很多。在张一凡看来,老爷子的字迹与老总理相比,也要逊色一筹。
张一凡说,“谢谢老总理的成全!一凡一定铭记教诲。”
老总理拿出印章,用力地盖在上面。他说,“这是我退休之后给人家写的第一幅字,以后也不会再给别人写了。李虹这丫头一直想要一幅,我都没有答应他。”
张一凡有些欣喜,恨不得马上将这字画揽入怀中。
李虹以前的确有这想法,甚至不想将老总理给张一凡写的那八字方针送过去。后来她还是出手了。以李虹这种清心寡欲的人,都想拥有老总理的宝墨,由此可见这有多么珍贵。
欣喜之余,张一凡道:“总理有没有空,不如晚上一起去吃个饭。”
老总理开起了玩笑,“做人不要贪心不足,我今天已经为你破例好几回了,吃饭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今天吃了你这顿饭,明天就得去吃人家的饭,这样吃来吃去,我哪得安宁?”
张一凡讪讪地笑了起来,“那您以后一直就住在这里?”
老总理道:“凡事不要强求,该放下的,迟早都要放下。我退休之后居无定所,也许回湘省,也许去海南,甚至上海。反正不会常待在一个地方,你以后也不要经常找我。”
从老总理大院出来,张一凡就在心里琢磨,总理一直以擅长经济管理和务实作风称著,主张科教兴国,自己在以后的道路上,也要多多借鉴他的经验。
因为两人在某一方面,观点是基本一致的,从张一凡自己的历程来看,他的主张也相差无几,否则他就不会在永林投资这么大,搞贫困地区失学儿童救助这个项目了。
一路上,他就不停地理清自己的头绪,分析自己与总理的区别,回到张家大院,张一凡的心就渐渐平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