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宴,跟平时日工作性质的宴请不同。
以往工作,作为卫明成的秘书,她自然有一席之地。
外出公干,她更是主位。
可现在,她迟疑了。
卫明成看她一眼,“让你坐就坐,不用想太多。”
卫爱国在一旁也笑道,“是啊陶姨,这里没外人,你就坐吧。”
陶玉婉这才在卫明成身边笔直的坐下,屁股更是只坐了半边。
卫明成笑了笑,知道说也没用,便由着她去。
“东升,过来给我倒酒。”卫明成朗声道。
徐东升立马起身,拆开酒瓶,给他倒上。
看徐东升倒完,想要坐回去,卫明成脸色一顿,指了指旁边的陶玉婉,“没眼力见,不说,你就不给你陶姨倒了啊?”
徐东升挠头。
暗道今天老爷子怎么了?总是一副看自己不顺眼的感觉。
为了避免老爷子再说,他给陶玉婉倒完,又顺带着给卫爱国去倒。
就是这个举动,又惹的老爷子不高兴了,他冷哼道,“你给他倒啥,这是家宴,你们平辈,回自己位置坐着去。”
徐东升人都麻了,同时他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也达到了顶点。
他一溜烟回到自己座位上,随即趁着给自己倒酒的时候,就偷眼细致的观察了一下卫明成的脸色。
此时的卫明成,显得格外亢奋。
脸色也有些异常的红。
动作也干净利落不少,只是在每次稍微大点的动作之后,都要不自觉的长出一口气。
徐东升越看越是心惊。
因为卫明成这些反常表现,怎么看怎么像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发现了这一点后,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起身。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径直来到卫明成身边。
随后也不顾卫明成的训斥,直接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卫明成知道徐东升会医术,哼了一声,“臭小子,你爷爷刚给我号过脉,
他都说我可以喝酒了,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给我回去老实坐着。”
徐东升此刻心中已经犹如惊涛骇浪。
卫明成的脉象浮大,可是真正去按的时候,又发现空有浮大表象,实则无力至极!
这在中医上,就是绝脉之象。
徐东升轻轻放开卫明成的手,嗓子有些干涩,“爷爷……”
卫明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规矩,都跟你说了,你爷爷都说我没事了,你能看出个啥。”
徐东升心中长叹。
卫明成这明显是在点自己了。
徐敬义不可能说没事。
如今卫明成这么说,显然是不想让卫爱国和卫文君担心。
他强压内心的不安,干笑道,“是我多虑了,爷爷身体确实好多了。”
说着,去端了自己的酒杯,蹲在他身旁道,“爷爷,我敬您,愿您长命百岁。”
卫明成哈哈大笑,“好,这话我爱听。”
有了徐东升这个中医世家传人的说辞,本来还带了几分疑心的卫爱国和卫文君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对于卫明成这么大口喝酒,他俩还是抱有怀疑态度。
只是卫明成也不理他们,跟着就伸出干枯的手,端起杯子跟徐东升碰了一下。
看到他的手已经没了血色,徐东升心中一颤,随即忙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
接下来,在卫明成的示意下。
徐东升又敬了陶玉婉。
陶玉婉本来想要起身,可卫明成一声坐下,又把她给钉在了座位上。
等喝了酒,卫明成才笑道,“说了是家宴,家宴你就是长辈,他敬你也是应该的。”
徐东升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托孤的感觉。
这让他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于是就趁着他们推杯换盏之际,自己寻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直接就给徐敬义打去了电话。
徐敬义那边有些吵。
细问之下,才知道徐敬义此刻已经在江海市的候机大厅了。
徐东升吓了一跳。
暗道今天这俩老头都怎么了,疯了吗?
一个都要死了,还在那喝大酒。
另一个一辈子没坐过飞机,临了临了怎么想起来去坐飞机了?
他们干什么?老年也疯狂?
在徐东升再三追问下,并且表明,自己已经给卫老把过脉,看出了他的问题。
徐敬义这才开口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坐飞机去中州,
东升,你爸,你大伯他们不争气,没能把我的医术传承下去,
你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你去当官了,不管怎么说吧,你也是得了咱们老徐家医术传承的,
有些事我也就不瞒你了……”
按照徐敬义的说法,徐敬义的父亲,也就是徐东升太爷,医术高明。
当时太爷一共收徒三十几人,只有一个名叫葛林的徒弟算是得了真传。
就连太爷的亲儿子徐敬义,在医术上,都不如葛林。
也正因如此,太爷对这个葛林甚是喜爱,都有把徐家药房传给葛林的意思。
那会正值兵荒马乱,药房就代表徐家几十口子的生计。
徐敬义自然不乐意。
本来太爷没把压箱底的本事传给他,他心中就有气,如今又要把药房给他,他自然百般阻挠。
由此,徐敬义跟葛林便成了死对头,最后葛林更是一气之下做了军医。
自那以后,葛林便跟徐家断了联系。
也是近几年,徐敬义偶尔听说葛林从部队下来后,便分配去了中州。
经过多年的发展,葛林如今已经是中州卫健委党组成员,副书记,副主任,主持中州卫健委党组全面工作,负责人事,项目。
可谓是妥妥的正厅级实权大佬。
这次徐敬义去中州,便是想请他出手,救治卫明成。
徐东升沉默了。
都回光返照了,还能治?这不纯纯的自欺欺人么?
不过老爷子一片热忱,徐东升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叮嘱他一路小心,若是不成,也不要强求。
对方可是一方大员,真闹起来,非但帮不了卫明成,反倒让本就迟暮的他去走动。
徐敬义对于徐东升的叮嘱,显得很不耐烦,说了句登记了,便直接挂了电话。
徐东升再次回到屋里。
卫明成已经吃不动了。
由于喝了酒,他的脸色愈发红了。
几人过去搀扶,可卫明成偏偏指了指刚进来的徐东升,“让他扶我回房间,我还有些话要跟他说。”
卫文君拉住徐东升,轻声道,“爷爷醉了,你一会有点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