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只有一魂一魄。
清冷夜色下,他透明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一般。
想到刚才李菊说的那些话,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与公羊蝶不同,公羊茉极擅伪装,且非常狡猾,否则不会骗得“柳神”心甘情愿为她受这么大的折磨。
如今对公羊茉的了解比之前更加深入后,我几乎可以断定,她不会轻易放弃念姗和景宸。
公羊茉暂时离开,不过是为了躲避游神。
哪怕抛开任务和临门村村民不谈,我也留不得她。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爬山的脚步。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我们停在了一个半椭球形的坟包前。
李菊站在那断成两半的墓碑前。
不到人腰高的瘦小黑影蹲在断成两半的墓碑前,伸手像是要扶墓碑的样子,可是手触到石碑的刹那便穿了过去。
李菊幽幽开口。
“这就是我的墓,坏阿姨在墓的下面开了个大房子,里面有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还有奈何桥。”
她说着,将手指向了坟包一侧。
我顺着李菊所指方向看去,本该是半椭球形的坟包一侧,多了个缺口。
一只黝黑的红眼乌鸦正立在缺口旁。
那乌鸦好似不怕人,用那双诡谲的红色眼睛定定看着我。
对视的刹那,我感到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脚底板直蹿天灵盖。
“嘎啊——”
一声似人似鸟的怪叫声结束后,乌鸦扑腾着翅膀朝着黑漆漆的密林深处飞走了。
我倒吸口气,没有过多纠结那怪鸟的来历,紧了紧背包朝着洞口方向去。
视线穿过那刚好能够通过一人的圆形窄洞,勉强能够看到一口盖和底都被开了个大洞的棺材。
我半蹲在洞口,隐约还能看到棺材底部被腐蚀的暗红色寿被。
阴风从棺底的黑洞吹出,夹杂着一种腐朽的味道。
虽然我是术士,可钻棺材这种事我从没做过。
干我们这一行的,懂这些事的圈圈道道,对此格外忌讳。
忌讳也没办法,事情到了,该钻害得钻......
我皱眉紧了紧手里的赤练绳,又从挎包里掏出一小包之前乔万钧给我的老坟坟头土和一把糯米放在口袋里。
深吸一口气后,我硬着头皮进了洞。
临门村对逝者格外尊重。
即便李菊是个孤女,可给她用的棺木,都是好木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踩在这木头上,也还算结实。
棺底的洞连通一个狭窄的甬道。
与其说是甬道,其实更像是个水管通道,因为太窄了,人只有像是蠕虫般匍匐往前,才能在甬道里前行。
我趴在湿答答的泥土上,尽快往前挪动。
难怪临门村村民每次梦游结束,指甲盖里、身上、脖子上全是泥巴。
这滚来滚去的,和洗了个泥巴澡没区别。
“染染,刚才那只乌鸦是夜游神的化身。”
柳墨白低沉的声音在甬道响起。
我一愣,低低道:“难怪那乌鸦看着那么奇怪,它为什么不进来呢?”
“应该是去通知夜游神了......”
柳墨白沉沉道:“你到了下面就躲起来,临门村所有村民都在这里,只要小心些,你就不会被发现。”
“如果天亮前,夜游神没有来,我们再出手。”
我点点头:“好,她盯上了孩子,今天不能让公羊茉离开这里。”
“对。”
不多时,我便爬到了甬道尽头,黑暗中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一条约莫一米宽的暗河出现在我面。
河上是一座用石头砌起来的“桥”,桥上挂了个素净的木牌,写着“奈何桥”三个字。
若非刚从坟包里进来,我差点就以为自己到了某个影视剧组的棚里了。
如李菊所言,这里确实是仿造的“阴间”。
但仿的很是粗糙,毕竟建造这些东西的临门村村民,自家的房子都那般简易,更别说让他们在梦游状态下造个山寨阴间。
我小心跨过“奈何桥”,越过望乡台,看着旁边一道挂着阎罗殿牌匾的假门,心中觉得异常讽刺。
那黑漆假门上,居然挂了好几把真锁。
我唇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前方便传来了“砰砰砰”的凿石声。
最终在“地狱”里看到了临门村全部村民。
几个村民闭着眼睛,在旁边凿“阴差”的雕像,剩下一些村民围在一口架起大铁锅旁,抱着柴正在生火。
我讷讷看着那口被烧得滚烫的水,心中隐约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铁锅前面,那“地狱”尽头处,则摆着一口立起来的棺材。
公羊茉占用李菊的身体,闭眼躺在棺材里,手中还抱着一张挂了黑色纱花的黑白遗像。
棺材旁边密密麻麻地放着画了红色眼睛,写着人生辰八字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