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染,你还记得我变成人的样子吗?你下得去手么?”
直到刀尖抵在黄意美脖颈上的时候,她眼中有了些许惧色,但也只有那么一点。
她像是拼了命那般,在毛绒绒的脸上,幻化出人的眉眼,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我。
“你下不了手的。”
黄意美知道自己不可能活命,死前她大概也不想装了,只是嘲讽地看着我:“乔家真可怜,让你这样一个懦弱胆小的家伙当家主。”
我心脏微微颤了一下,将刀尖插入了黄鼠狼的脖颈。
细长的眼睛里浮起一抹骇然的颜色。
黄意美尖叫着扭动着身体,终于意识到我已经变了。
过去的三年,我每天都在想着复仇。
可真到了这一刻,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
相反......我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
小时候,我和芳芳一起在家里看李叔从镇子里租回来的碟片,也看过很多关于主角复仇的剧情。
这类片子往往在结尾的时候,才会达成主角复仇的结局,结局也会将观众和主角的情绪推到最高点。
所有人都会为主角欢呼雀跃,我也不例外。
回到现实,看着刀子一点点划过毛茸茸的皮肤,我并没有多么欢喜,眼角也微微湿润。
直到这一刻,我切实地明白了一件事。
即便是报了仇,我伤痛也不会少半分。
景姗不会回来,景宸不会变成和念姗一样正常的孩子.....
人生不是一本爽文,很多事情根本没有胜利者。
可尽管如此,我的仇也必须报,因为只有她们的死亡,才能换回我的新生。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刀子流到草地上。
我麻木地看着黄鼠狼挣扎尖叫,直到它再没了动静,那残留着余温的身体才从我手中滑落。
“铛——”
染血的匕首在我指尖滑落,掉在草坪上,触碰到石头的时候发出一声喑哑的闷响。
我站在原地,有一瞬间好像和这个世界抽离开来。
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我肩膀上,我才再次回到了现实。
“没事吧?”
柳墨白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那声音低沉好听,总能给我带来力量。
我对上男人担忧的眼,摇了摇头。
“我没事。”
说着,我轻轻推开了柳墨白,弯腰捡起了那把银色的匕首,用纸巾小心地将其擦干净。
这把匕首只有两指宽,但是很锋利,能像镜子一样倒影出我的脸。
我看着匕首上的自己,发现自我的表情是麻木悲伤的......
仇恨只会给人带来痛苦,复仇也不会让人快乐,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了。
“用完就丢了吧,这种刀子家里很多。”
柳墨白沉声道。
说着他就要来收我的匕首。
这一次我没如他的愿,先一步把匕首收到了大衣口袋里。
“我想留着做纪念。”
语罢,柳墨白手一滞,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我抬头往席面方向走去,却发现黄景轩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对上单片镜下那只玩味的眼睛时,我在心里骂了句“该死”。
我虚伪地标榜着仁义、善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心狠手辣的黄景轩是同一种人。
可在面对仇恨的时候,我们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他留住伤痕,我留住了杀死仇人的刀。
我们都不愿意忘记仇恨,而是想要记住它,让它始终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落座的瞬间,耳畔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
倒是柳墨白淡淡开口道:“黄家家主今日有些多事了吧?”
黄景轩并没有辩解,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悠悠道:“天凉了,刚好给姗姗和景宸做条围脖。”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黄景轩脸上,眼神有惊讶也有骇然。
对犯了重罪的叛徒剥皮抽筋这种事,在各家并不稀奇。
但是将其做成皮草围脖,无异于死后鞭尸,实在过于残忍。
周围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宴会结束,黄景轩的名声会比现在还要差些。
他还真是心宽。
黄景轩眉尾微挑地瞥了眼一脸沉色的柳墨白,动作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口暗红色酒液,眼神里带着丝丝愉悦。
他俩应该都不知道卦象的事吧......
真心不希望等我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还得看着自家老头和女婿吵架动手。
卦象要是不应就好了。
我坐在两人中间,微微叹了口气,只希望宴会能早些结束。
草草吃完饭,趁着柳墨白被隔壁桌几个人叫走谈事期间,我给铉叔发了条消息,便带着柳溪匆匆离去了。
刚上车,我便身子一软,卸了力般瘫坐在后座上。
忽然旁边闪过白光,柳墨白坐在了我身旁。
他应该是趁着我开车门的时候溜上来的。
不等我说话,柳墨白淡淡道:“开车去机场。”
我睫毛颤了颤,也没有反驳柳墨白的话。
他知道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