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从后面走了上来。
方鸻看了后者一眼,心知道对方一定有话要说。而大猫人只用爪子捋了捋胡须上的铜环,开口道:“追求本心,难免面对荆棘丛生的道路,独立之路,从来不是一片坦途。开口时是凭一时的勇气,之后就是意志与韧性的漫长考验了,你想好了吗,艾德?”
方鸻点点头。
大猫人将爪子放在他肩头上,轻轻按了一下:“长大了。”
帕克还在复述之前自己把那年轻人说得哑口无言的光辉事迹,只有箱子与艾小小听得津津有味,洛羽听了一会儿就打了一个呵欠,因为明显言过其实。他回过头,看向方鸻,后者对于自由公会那番话,对他触动很大。
自由公会究竟是建立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先行者真正为星门时代之后带来了什么,自由选召者是不是自由散漫,是不是自私自利?他出身于塔波利斯,过去只听过公会内部的一面之词,后来又接触到另一种说法,但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么清晰。
就像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应当该作何选择。他心中暗下决定,回去之后要将这番话转述给姬塔听,因为两人有差不多一样的出身,自己的迷茫,想必也是后者心中的疑问。塔波利斯究竟象征着什么,自由公会与商业联盟究竟有何不同?
还有会长与尤古朵拉他们究竟坚持的是什么,似乎皆在这表述之中了。
一行人走回大厅之中,阿贝德自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哑巴仆人在那里等待他们。后者虽然口不能言,但单凭手势就能十分熟练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并告诉众人主人让他带领他们前往旅店内用餐。
方鸻闻言有点意外,但大约能想到这是那位公主殿下的安排。他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意留在这里。只是哑仆比划着手势告诉他们,若他无法将各位尊贵的客人带回的话,势必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说罢’,他有点恳求地看着众人。
这套对其他人可能没用,但方鸻明显有些意外。他不由看向一旁的大猫人,瑞德这才告诉他:“这人和帕沙一样,是奴隶。”它用爪子在自己下巴上比划了一下:“他们不是天生的哑巴,是被人变成这个样子的。”
“当然,这可能与那位大公主无关,”大猫人又说:“我一进入坦斯尼尔就打听过了,她、当代沙之王还有她妹妹——就是那个叫做阿菲法的小丫头,都是反对奴隶制度的。只是明面上的奴隶制度在二十年前就废除了,但私底下的奴隶贸易还广泛存在着。
伊斯塔尼亚的贵族王公们,对于旧时代心怀眷念的大有人在,所以私底下,也有许多人在反对着巴巴尔坦的举措。大公主使人将这些人救下来,给他们自由的身份,只是这些人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多半会再次沦为奴隶。”
“所以,他们也只能依托着这里生存?”方鸻看到提到大公主时,那哑仆眼中明显流露出的真挚崇敬之色,便知大猫人所言非虚。
大猫人点了点头。
他又问:“那既然如此,何必再弄严厉的惩罚这一套?大公主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可这宴会也不是非去不可,毕竟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
但那哑仆听了,连忙用手势告诉他们——不经热情招待便令尊贵的客人离开,这绝非沙漠之民的待客之道。尤其是对于佩内洛普王室来说,这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
“……而且,让公主殿下与他们的国王失去面子,公主殿下可能未必会惩罚他,但他也要自领惩罚。”大猫人一字一句地翻译出那哑仆的手语,令后者向他点了点头,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显然,圣骑士翻译得十分准确。
方鸻听得叹了一口气,这和帕沙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他能怪谁呢,大公主人待人接物无一丝可指责之处,沙之王巴巴尔坦在立场上也无可厚非,连他认知之中刁蛮无礼的阿菲法小公主,看来也有正直刚烈的一面。他现在还有一些后悔,当天口气太重了一些,看来确是错怪了对方。
只是阿菲法当时对帕沙的态度,确是让他有一些无法接受。
这是认知偏差所产生的误会,也实属无法之事。他只打定主意,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向对方致歉。
然而对方既然如此说了,方鸻总也不能铁石心肠,让好客的主人丢了面子,并平白无故得罪人。他本打算亲自向阿贝德解释一下自己确实有事要忙,可哑仆告诉他们,旅舍的主人已经离开了,等他们赴宴之后,自可自行离开。
方鸻无奈,只得再看了看大猫人。狮人圣骑士捋了捋胡须,并不在意地答道:“不过一顿饭而已。”
“好吧。”
方鸻也不用去问帕克与罗昊的意见,这两人听说有筵席,早就已经双眼发光了。尤其是那胖子,刚才还信誓旦旦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现在早把之前说的话忘到了爪哇国去,只差没有硬拖着他去赴宴了。
他想了一下,唐德还在大厅等他们,虽然巫妖没什么时间概念,但他还是放出一只发条妖精,用手一指,便让其穿过大厅去知会对方一声。金色的小球一飞出,便令旁人为之侧目,战斗工匠本身已是罕见——而方鸻自己虽未意识到这一点,但他操控灵活构装的技艺在多次极限环境的磨练之下,其实早已纯熟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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