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账号:热门:578大权在握夜间九锡上汤豆苗:、、、、、
右偏房中,气氛颇为沉肃。
李宗本指着右首第一位的空位子,温和地说道:“陆侯,坐。”
“谢殿下赐座。”
陆沉目光扫过自己下首的韩忠杰和沈玉来,又看向对面的李道彦和薛南亭,心中顿时了然。
除去还在江北主持大局的厉天润、萧望之和刘守光,在南方太平州坐镇边疆的张旭,此刻房中包括陆沉在内的五人便是大齐的权力核心层。
李宗本当先对陆沉问道:“现今江北局势如何?”
陆沉不疾不徐地简略说了一遍边疆的情况,最后说道:“殿下,有荣国公亲自指挥大军,收复定州北部不成问题,最多一月之内便有捷报传来。届时我朝在江北将实控靖、淮、定三地,臣建议暂缓二次北伐,以便完成对最新收复之地的安抚和消化。此外,大军苦战良久,需要一定的时间休整,不宜继续强动刀兵。”
李宗本颔首道:“言之有理,便依此行。另一件事,父皇在遗诏中有言,令荣国公回京主持军事院、怀安郡公回京休养、刘大人接任靖州大都督、陆侯继任定州大都督,不知陆侯对此有何建言?”
李道彦和韩忠杰面色沉静。
薛南亭抬头看了太子一眼。
这番话确实是大行皇帝的遗命,但是其中有一个很细小的差别。
李端对于厉天润的安排是让他回江南疗养身体,并未要求他一定要回到京中。
陆沉心中微动,平静地应道:“臣无异议。”
李宗本欣慰地说道:“那便这样,不过这些调动不急,至少要等丧礼成行。”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道彦起身道:“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恳请殿下遵照大行皇帝遗诏,即天子位,昭告天下,以安万民之心!”
余者起身附议,陆沉亦不例外。
此刻他终于醒悟那一抹古怪感觉的由来。
虽然他现在位高权重,在边军将士心中的威望直追萧望之和厉天润,并且因为年龄的原因更加被人看好,但是在朝堂规则这个庞大的命题上,其实他有很多方面还很模糊。
按照常理来说,在太子存在的前提下,天子驾崩后第一时间,朝堂重臣就要恭请太子登基为帝。
这便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新君登基和国丧之礼并不冲突,两者基本都会同时进行。
然而今天已是天子驾崩第十天,太子依旧没有登基,这件事本就不正常。
李道彦宦海沉浮数十年,岂会连这个规矩都不懂?
毫无疑问他早就提了此议,只是李宗本不知为何没有应允。
李宗本看了一眼陆沉,起身道:“孤甚惶然,恐有负父皇的期许。”
李道彦这次坚持道:“殿下监国半载有余,治政有方勤勉端正,大行皇帝时有称赞,遗诏之中亦确凿无疑。请殿下为大齐国本和天下万民考虑,即天子位!”
“请殿下即天子位!”
余者齐声附议,陆沉的声音颇为响亮。
李宗本没有继续推辞,在这间房里倒也不需要三辞三请,他温和地答应下来。
只要他松口,后续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礼部早已做好了新君登基的准备,只需要定下大典的时间,李宗本便可在太庙祭告天地祖宗,成为大齐的九五之尊。
陆沉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李宗本之所以有意推迟,当然不是害怕他这位边军大帅有异议。
此事说来其实也很简单。
李宗本以太子之身登基为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登基大典有所遗漏,尤其是能够代表二十余万精锐边军的陆沉不在场。
也就是说,这位太子殿下是一个注重完美的人。
众人落座之后,李宗本郑重地说道:“关于先皇丧仪和登基大典,孤希望由李相和陆侯共同负责,不知可否?”
陆沉和李道彦对视一眼,齐声道:“臣遵旨。”
李宗本点了点头,又道:“陆侯,你是军事院军务大臣,如今又有底定边疆大局之功,孤希望你可以暂时署理京营军务,借你的赫赫威名震慑宵小,以防有人趁着局势不稳心怀不轨。”
禁军主帅沈玉来眼观鼻鼻观心。
他对自己的职责很清晰,管好禁军守好京城,其他事情一概不关心。
韩忠杰微微垂首,旁人看不清他的目光。
陆沉能够听懂暂时二字的意义。
等国丧结束、新君皇位稳固,或许在这個时间点之前,只要萧望之返京便会接过他手中的权柄。
但是这段时间里,陆沉能够一手掌控京畿地区的卫戍力量,权柄极其深重。
这是信任吗?
陆沉抬眼看向李宗本,只见他目光温润,满怀信重之意。
“臣领旨。”
没有过多的犹豫,陆沉再度起身。
李宗本欣慰地说道:“孤知道你长途奔袭,一路上几乎没有歇息,先前又忙碌于军务不得清闲,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今日你便不要守灵了,孤就做个主,你回府上好好歇息一天,明日再来宫中。”
“谢殿下体恤爱护。”
陆沉一礼应下。
约莫一炷香之后,陆沉在潇潇雨幕之中走出皇宫。
秦子龙带着二十余名精锐骑兵在广场外面等候,见他出来连忙撑着伞具迎上来。
陆沉忽地驻足,回头看了一眼雨幕中的皇宫。
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入夜。
相府,锦麟堂。
李道彦斜靠在长榻上,双眼微闭。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榻边,认真仔细地帮老人揉捏着双腿。
明亮的烛光下,少年唇边的毫毛清晰可见,虽然稚气仍在,但是隐约可见几分男子气度。
“这也是在军中学的?”
片刻过后,老人面带笑意地问着。
少年恭敬地说道:“回祖父,是的。”
老人有些满足又有些喟然地感慨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在宫里站得时间一长,这双腿就像没有知觉一般。”
少年恳切地说道:“祖父身体康健,必能长命百岁。”
老人微微一笑,继而道:“老而不死是为贼,命数太长不一定是好事,倒是陛下真的令人扼腕。如果上苍能再给他十年时间,大齐必将重现盛世之景。”
语调中流露几分疲惫的伤感。
身为礼绝群僚的百官之首,他必须要时刻保持左相的仪容,这样人心才不会生乱,哪怕太子因为某些原因推迟了登基的时间,朝中依旧没有暗流涌动。
但他何尝不哀痛?
毕竟福清宫灵柩里那位天子,是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一代明君。
用一个大不敬的说法,李端于他而言,无异于极其亲近的子侄。
虽说这十多年里纷争不少,但并不影响他对李端离去的悲伤之情。
只是他要顾虑大局,唯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私宅暗室之地,在他最疼爱的幼孙面前,他才能稍稍流露心中的沉郁之气。
李公绪手中动作不停,鼓起勇气问道:“祖父,不知当今储君有大行皇帝的几分心性?”
李道彦略显意外地看着他。
李公绪不禁低下头,讷讷道:“孙儿妄言君上,请祖父降罪。”
李道彦抬手轻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在旁边圆凳上坐下,温言道:“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倒也无妨。看来在军中历练一番确有裨益,至少这胆气有所长进,往常你绝对不会提出这个疑问。”
李公绪稍稍松了口气。
李道彦遂问道:“江北一行,有何体会?”
这个问题很大,大到李公绪不知从何说起。
从他跟着陆沉北上,在广陵府境内与定北骑兵汇合,之后便是石泉之战、翠亭之战、鹿吴山之战,以及最后的雍丘决战。
他没有亲身参与厮杀,但几乎是全程旁观了所有战事,因为陆沉没有刻意将他排除在外,所以他对很多细节比较了解。
李道彦温和地说道:“不要急,慢慢说。”
李公绪思忖片刻,将自己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祖父,陆侯真是天赋奇才,尤其是雍丘之战,他肩上的压力难以想象,但他没有出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冷静到了极致。这样的人如果是对手,一定会非常可怕。”
李道彦双眼微眯,问道:“如果有一天他变成伱的对手,你会怕吗?”
李公绪一怔,片刻后谨慎地说道:“会。”
李道彦继续问道:“然后呢?”
李公绪这次没有犹豫,坦然道:“孙儿会避免与陆侯这样的人为敌,但若是真的躲不过去,孙儿会尽力一试。”
李道彦抬起干瘦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顶,微笑道:“你错了。”
李公绪愣住。
李道彦稍稍沉默,缓缓道:“你只看到了他的表,却没有看到他的里。陆沉是一个很奇特的年轻人,过往忠奸之别的标准用在他身上不太合适。于他而言,是忠是奸不在于他自身,而在于外力,至少眼下是这样。”
李公绪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的祖父。
李道彦靠向软枕,眼中泛起一抹倦色,轻声道:“现在想不明白不打紧,你只要记住一点,陆沉是你的先生,用心学习他身上的长处,不要理会是非成败,不要在意外面的风雨侵袭。”
“就像……他在陛下身边做的那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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