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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之死原本已经尘埃落定,三皇子乌岩至今被关在幽道圈禁,连今天这样的盛大节日都不能离开半步。
然而景帝这一句看似随意的感慨,瞬间让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或许景帝只是看着皇子们相亲相爱的场面,想起他费尽心血培养十余年的太子,一时间心绪激动,并非意有所指,但是那番话落在诸皇子和群臣耳中,竟然隐约有几分讥讽之意。
风声萧萧,满场寂静。
景帝环视众人,很清楚他们突然安静的缘由,便微微一笑道:“阿虎带。”
“儿……儿臣在!”
八皇子阿虎带从失神中惊醒过来,略显慌张地上前。
景帝端详着他极肖自己的面庞,放缓语气道:“按照过往数十年的规矩,凡在大猎之礼胜出者,都可以提出一个要求。说吧,你想要朕赏赐你什么?”
旁边那些恭敬肃立的皇子们,有人即便暗自控制,依旧忍不住泛起羡慕的神色。
他们的父皇是这片土地上最有权势、一言九鼎的人,今日又是无比隆重的节日,想来只要不是逾越规矩的请求,父皇都会答应。
此刻他们恨不能取代老八,毕竟贵如皇子也做不到无欲无求。
短暂的思忖过后,八皇子福至心灵,诚挚地说道:“父皇,儿臣别的不想要,只愿大景千秋万代,父皇福寿延绵!”
景帝显得老怀甚慰,微笑着点了点头。
八皇子见状便跪下说道:“儿臣恭祝父皇千秋圣寿、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恭祝父皇千秋圣寿、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其余皇子跪成一排,齐声恭贺。
群臣亦跪下高呼道:“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免礼,平身。”
景帝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际,视线随即落在左手边不算太远的庆聿恭身上,高声道:“赐酒!”
景廉人酷爱美酒,这是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喜好,源于景廉人的先祖在冰天雪地之中靠酒暖身的习惯。如今的景廉贵族当然不会过那种苦日子,但是嗜酒的风俗依旧流传下来,就连那个沉稳内敛的太子纳兰,都因为喜欢烈酒而暴亡。
每一年的天清节,当今天子都会在这里赐下美酒,场间无论身份高低人人皆有。
以彰显天子与民同乐之气度。
虽然只是每人一盏,但这仍然是莫大的荣耀,因此所有人尽皆露出期盼之色。
随着景帝一声令下,宫中侍女们鱼贯而来,她们以三人为一组,一人端着放满流金杯盏的托盘,一人端着有两只酒壶的托盘,第三人则负责斟酒。
这个时候皇子们已经回到各自的坐席之后,二皇子那古当先接过侍女递来的酒盏,随后恭敬地站着,其他皇子和文武百官皆是如此。
景帝亦握着酒盏,看着下方众人,缓缓道:“遥想十六年前,先皇在弥留之际对我说,大景能有今日何其不易,要我牢记先辈的艰难与坎坷,切不可耽于享乐。这十六年来,朕矜矜业业不敢稍有懈怠,唯恐辜负先皇的厚望。有赖于诸位卿家的拥护和支持,大景的疆域越来越辽阔,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虽然近几年边疆战事不顺,但朕始终坚信这只是暂时的困难。”
所有人不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无比认真地听着。
景帝前行数步,深邃的目光从皇子们脸上扫过,并未刻意在某处停留,继续说道:“人活于世,要做事不难,想不犯错却没那么简单,因为只要做事就难免会行差踏错,这是朕最深刻的感受。诸位卿家,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心怀怨望,朕不指望你们可以理解,但是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一个浅显的道理,唯有大景永远强盛,你们才能享有如今的一切。”
“便以此言,与尔等共勉。”
景帝显然不需要旁人的回应,他高高举起酒盏,昂然道:“来,满饮此杯!为大景贺!”
“为大景贺!为陛下贺!”
场中所有人都高举酒盏,面朝天子齐声呼应,旋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右侧首席,庆聿恭似乎是在感受美酒的醇厚,因此并未注意到天子的视线朝他望来。
当然,景帝亦不知道此刻这位常山郡王神情悠然的表象下,正在回味方才他说的那番话。
“人要做事必然会犯错,陛下,你这不光是为过去的纠葛做一个简单的解释,也是在告诫我们这些人呢。”
庆聿恭心中默默自语,只不知除了他之外,还有多少人可以听懂天子的言外之意。
四皇子的坐席位于右侧第七位,前面是景廉五大姓的头人以及二皇子那古,他似乎很满意自己今日所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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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下杯中美酒的那一刻,他的双手微微发颤。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一股难以言说的亢奋。
他悄悄四下打量,诸皇子、景廉贵族、文武百官乃至那些护卫周遭的合戈武士都饮下了这杯普天同庆酒。
身为全场视线的焦点,天子自然不会漏过。
四皇子忽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便听到身后的轻咳声,于是立刻打起精神。
他后面站着几名随从,其中一人始终垂首低眉,身形略显单薄,正是那位一直被四皇子保护得很好的中年书生。
那声轻咳便是出自他口,虽然他只能看到四皇子的背影,却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对他的心事了如指掌。
书生在提醒完四皇子之后,同样在回味方才天子说的那番话。
再联想到大猎结果出来前的那个赌约,这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眼神幽深,似乎略有些失望和怅惘。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景帝平和的嗓音:“都坐吧。”
“谢陛下。”
百官行礼如仪。
紧接着便听内监高声道:“启宴!”
今日的宴席别具一格,每人面前一张案几,上面都是相同的菜式,为景廉族传承数百年的四道名菜。
只有景帝面前的长案上摆着十二道。
在如此和谐的氛围内,景帝与臣工们听着雅乐,品鉴美酒美食,倒也颇有意趣。
小半个时辰过后,景帝当先放下杯盏,一直在留心他的文武百官立刻停止动作。
景帝看向右手边以赵思文为首的文臣们,微笑道:“诸位爱卿,今日如斯盛会,可有佳句华章记之?”
景廉贵族们闻言登时兴致缺缺,哪怕是公认文武双全的庆聿恭,在这方面亦不擅长,不过他们知道天子推崇齐人文化,这些年不遗余力在国内大力推行,大都之内便有十余座同文馆,因此没人出来胡言乱语,只是暗怀不爽地看着对面的文臣。
赵思文恭敬地说道:“陛下有命,臣等自当遵从,若论文采斐然,臣远不及柳尚书。”
他指的是礼部尚书柳元,其人乃是北地文坛大儒,出身于定远柳氏。
赵思文并非怯场,而是习惯在天子面前韬光养晦,再加上柳元是朝中公认的诗文大家,素来醉心书礼二字,从来不会争权夺利,赵思文当然乐于在天子面前保持一个虚怀若谷的形象,如此方为文臣之首的气度。
坐在旁边的礼部尚书柳元缓缓站起来,朝着天子的方向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陛下,臣在大宴之前便有感而发,欲以长文记载我朝此番盛会。不过臣刚刚想到一件事,或许能令盛会更添光彩,故而斗胆向陛下建言。”
景帝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一直以大儒形象示人的老臣,微笑道:“柳尚书但说无妨。”
柳元轻咳一声,在对面的景廉贵族以为他要长篇大论之时,他神情庄重地说道:“陛下方才说到大景目前面对的局势,臣觉得除了应对外部的敌人,大景内部的稳定同样重要。陛下英明神武天纵之才,定能让大景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王朝,唯一令臣担忧者,乃是东宫至今虚位。”
场间肃然一静。
赵思文强忍震惊,庆聿恭双眼微眯。
诸皇子更是纷纷低下头,避免在这个时候引起天子的注意。
景帝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元,悠然道:“继续说。”
柳元不由得有些紧张,鼓起勇气说道:“臣深知人微言轻,建言此事未免逾越,然臣身为礼部尚书,又恐有负陛下所托。”
景帝道:“那依柳尚书之见,朕该册立哪位皇子为东宫太子?”
柳元登时惶恐地说道:“国本之抉理当陛下乾纲独断,臣岂敢妄言?”
景帝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储君关乎国本,众臣工自然都有建言之权,朕不会怪罪于你。今日百官齐至,又奉天清节之盛会,正是尔等畅所欲言的时候。柳尚书莫非只是想挑起这个话头,心中并无成算?”
柳元感知到天子略显冷峻的目光,心中不免开始后怕,但是他走出这一步便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躬身道:“储君者,天下之公器,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若失其宜,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
群臣心思各异,有人情不自禁地看向四皇子海哥。
景帝望着柳元佝偻的身躯,忽地轻声笑了起来,继而重复最后那句话。
“非社稷之福……言之有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