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四年(1546)年2月20日,骏河国今川馆天守阁。今川义元正在桌案前品鉴着之前狩野元信为他画的那副画,而坐在他身边的银杏则在和苗苗玩着那已经玩了十年的丢纸团游戏。苗小苗和墨球在一旁打闹着,有的动作还颇为危险,时不时惹得阿松和长千代发出两声惊叫。至于今川五郎,他老早就被田沈健太郎拉去修行剑道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偷偷踢蹴鞠。
「这样的日子可真好。」今川义元伸了个懒腰,向银杏笑道:「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担心,好久没有过这么久的安生日子了。也不用出征,也不用走访领地去修改什么律法。」
「是呀,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啦,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还能陪陪老人。」银杏也是露出了幸福的笑意,但是在提到自己的父亲后,那笑意马上又变成了两声冷笑:「可以早点给他养老送终。」
「那还得办白事,好麻烦,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比较好。」今川义元对武田信虎的死活毫无关心,但是更关心自己的清闲。然而还没等他享受完这个美妙的上午,房间的门就被一把拉开了。
「你不找事,事就找你,还想得清闲?」太原雪斋在门口大笑着用手指勾了勾,示意今川义元出来,「来吧,有事情了。」
「我说老师,进来前能不能先敲门?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就不好了吧?」今川义元讲了个荤笑话,立刻招致了银杏恶狠狠的一瞪。
「得了吧,你俩小夫妻,平时闹得动静可大了,整个天守阁都能听到,谁不知道你们在办事?没声音那就是没事。」太原雪斋往门框上一靠,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还算是紧急的事务呢。」
「来了来了。」今川义元叹了口气,「啪」的一声将手上的青边折扇合上,别在腰间,便起身跟着太原雪斋走向他的书房。到了地方才发现,濑名氏俊、那古野氏丰、天野景德和土原子经这些亲信居然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什么事情?」今川义元于是重视起来。
「京都传来了消息。」太原雪斋示意土原子经将一沓信纸递给了今川义元,同时向他解释道:「公方殿(足利义晴)离奇逝世,三好修理(三好长庆)和管领(细川晴元)互相指责是对方谋杀将军,并分别拥立了已故公方殿的长子和次子为新任将军,分庭抗礼,在近畿地区大打出手。但是两边实力接近,所以暂时分不出胜负,便都纷纷号召全天下大名上洛,讨伐叛徒。」
「公方殿……」这样突然地听到了足利义晴的死讯,今川义元顿感一阵唏嘘。足利义晴和他虽然只见过寥寥几次,可却一直对今川家颇为关照,那份恩义,今川义元还是记在心里的,没想到从此便是天人两隔。
「所以,你们觉得我们今川家该不该响应号召上洛?身为幕府忠臣,讨伐逆贼。」太原雪斋拍了拍手,环顾了周遭一圈道。
「当然不。」那古野氏丰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谁会在乎这些虚名?」
「哈哈,令祖父可就会啊。当年应仁之乱时,八代目(今川义忠)响应管领号召(细川胜元),亲自率军上洛,加入了东军一方。不过「此时已,彼一时」。现在,可不是应仁之乱的时候了。」太原雪斋闻言大笑起来,随后摇了摇头道:
「当年幕府的威信尚在,对大名而言,中央的政权争夺才是关键。谁在幕府中枢的斗争里取胜,拿到了将军的指示,大义在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政敌。地方的国人众鲜有敢忤逆幕府的,都是望风而降。所以大名们的领地,不过是为他们参与中枢斗争提供兵源和财产罢了。谁拿下了中枢政权,就等于取得了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应仁之乱时,管领(细川胜元)和入道(山名宗全)振臂一呼,全天下的大名就纷纷抛下
自己的领地,不远万里地倾国而出,去参与京都的大战,争夺幕府主导权的归属。只要有了幕府的一纸裁定,你孤身一人拿着那御内书就可以平定一国,谁敢不从?不怕幕府带着天下大军来讨伐吗?哪怕是三管四职家那样的名门,幕府要转封改易你的领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几十年过去了,世道已经不一样了。幕府的权势在一次次的战乱和政变里日益衰落,强势大名们早就对幕府听调不听宣,甚至是公然与幕府为敌,而孱弱的幕府也无力杀鸡儆猴。」太原雪斋砸了咂嘴,似乎是在回忆自己所经历的几十年的时光里所发生的的变化:
「幕府的命令虽然还有用,还在国人众间有些号召力,可跟当年比已经是天上地下了。如果你没有自己的实力做资本,光拿着幕府的一纸空文,是休想在地方讨到什么好处的。所以啊,现在的大名,每个人都想着经营自己的领地,这才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至于幕府的旨意,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除了近畿那几家大名还在争夺幕府控制权,远国的大名又有谁还关心?真的为了幕府,倾国而出率军上洛,回头一看领地被人攻占了,幕府可是没办法帮你收回来,最后只能落个狼狈而归的下场——大内左京(大内义兴)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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