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年4月2日,正当邓飞他们在巴达维亚取得初步胜利时,北海镇发生了一件破天荒的大事,已经开工建设了一年多的伯力镇至黑龙江城铁路线第一期工程即将正式通车运行。
从3月30日开始,北海镇各地穿越众只要手头没有要事的,都陆续来到了伯力镇,准备参加通车仪式。
4月1日这天,沈璇在赵新那半个警卫营兵力的护卫下,带着一岁多的沫沫也来了。与她随行的有阿妙、担任保镖的吴姑娘、陈二丫,甚至还有大病初愈的王贞仪和唐小等人。
这事吧,沈璇也看出来了,自己的男人虽然不是走到哪都处处留情,可也比花心大萝卜差不到哪去。眼下她最怕的就是赵新哪天再往北海镇放个金发蓝眼的罗刹女人,到时候可就更乱了。
除此之外,汪中、段玉裁、刘台拱、洪亮吉、焦循、黄承吉等人也都放下手头的事,跟着于德利和老尤等人一起来了。担任他们随行护卫的,是老拳师吴钟、柴如桂、高六庚和李清文等人。
至于广大群众,咳咳,老百姓们都忙着春耕,没工夫搭理什么“火车”,毕竟这年月守着五十亩地不愁吃穿,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人生顶点,没事瞎溜达个啥啊!
整条线路全长208.7公里,起点是位于伯力镇西北24.3公里处的伯力站,终点则是位于小兴安岭的阿克他拉山和布列亚山交汇处的奇穆尼镇。
“奇穆尼镇”是因铁路而起的新兴村镇,位于黑龙江左支流奇穆尼河的低地平原。此地原无名字,周边数百里在清廷的官方地图和赫哲人口中被称为“奇穆尼窝集”,属于奇勒尔赫哲人的居所。
早期的吉林和黑龙江境内林木苍郁,遮天蔽日,因落叶长年在林中堆积,导致水流不畅所形成的大片沼泽地带,被赫哲人称为“窝集”。
在前期的勘测过程中,来自岛国的司马江汉带着手下的学生,在奇穆尼河的左岸、距离黑龙江河道257公里处发现了一座品质很高的煤矿,经林子平等人确认无误后,上报“北海镇铁路建设委员会”,之后便决定在此设置站点。
由于勘测队在伯力到海兰泡近六百公里的路段上只发现了这一座煤矿,因此奇穆尼镇的地位便显得愈发重要,毕竟北海镇的火车是需要烧煤的,而伯力那里的钢铁厂更是需要大量煤炭。
北海镇要想全力开发地广人稀的外东北和东西伯利亚,要是没铁路,一切都将遥不可及,更别说及时调动部队了。也只有铁路,才能将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牢牢的锁住,将成千上万的关内贫困农民运送到以火车站为中心的各個定居点,将这片土地真正纳入中华版图。
赵新在白柏儿城的时候曾听到过一个有趣的故事,很能说明西伯利亚幅员之广,当然了,这也可能是有人杜撰的。
说在十八世纪中期的时候,沙俄的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女皇曾邀请勘察加半岛的六位处女到圣彼得堡觐见。这几位贞洁的少女在沙俄官员的护卫下,刚走到伊尔库茨克,就已经怀上了卫队军人们的孩子。等这些人再次跋涉了一万多公里,抵达了圣彼得堡时,那些女人都已经怀上了头生孩子们的弟弟妹妹。
事实上马拉铁路在北海镇辖地内已经用了好几年了,从蒐楞吉岛的金矿到虾夷地的北泉州煤矿,再到菱刈矿区都有。最长的那条是北泉州煤矿上用的,差不多有1.5公里长,三节车厢一次能拉八吨煤,用的都是之前跟清军作战缴获的蒙古马。
话说从伯力镇向西修铁路困难极大,虽说做做路碴的石头可以从八十里外山上开采,可铁路经过的地区都是处于冻土地带的沼泽;冬天冻的硬邦邦,春天解冻就成了泥塘。
最令铁路建设委员会哭笑不得的是,别看伯力这一地区的针叶林无边尤际,木材资源极其丰富,但大都不够结实,耐久性差,造纸可以,做枕木那是根本没戏。如果砍伐下未干透的木头做枕木,用不了一两年就得坏,因此适用的木材不得不从300公里开外的兴凯湖北岸林场运过来。
要砍树,还得清除树根,要把路基挖深到地下三米,然后用碎石乃至水泥回填,再修出路基和路堑,修建排水渠。同时,筑路的工人们还得修建一条与铁路线并行,能容纳四辆四轮大马车并行的道路。
从1789年6月开始,由德川幕府北海奉行组织的两万多名岛国工人便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忙碌,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伐木、挖土和采石。
整个工程很繁重,但北海镇并没有亏待这些岛国农民和罪犯的吃穿住。夏天的时候,大部分工人就露营住在帐篷里,到了冬天,由于只能修桥、建车站和进行其他辅助工程,干活的人就少了一半,冬天工人们都是住进那种一间能容纳10~20人的地窨子里。
从4月到9月,工人们一般要从早上6点半干到晚上7点半,一天13个小时,中间只有在午餐时间能休息两小时,令人精疲力尽;即便是在寒冬,低温和大雪会阻碍施工,这些人每天也要工作七八个小时。
岛国工人们一周工作六天,遇上北海镇的节假日也休息,伙食虽然谈不上精致,管饱没问题。劳工们的餐食是要从薪水里扣的,食材有的来自北海镇,有的则是从赫哲人手里采购的渔获和猎物。这年月黑龙江和周边支流里的鱼多的如同天上的星星,像奇勒尔赫哲人光是靠着给铁路工地提供渔获,每个月的收入就足以养活一家老小。
劳工们的早餐通常是稀粥馒头,配以北海镇自制的腌咸菜。午餐通常是馒头,偶尔会有糙米饭,配上用大口铁锅炖的河鱼,隔几天也会炖一锅野猪肉或是狍子肉,时常再配以豆芽、萝卜或是甜菜叶子。晚餐是面条,配以中午剩的鱼汤或是肉汤,每人还会得到一块黄油或猪油。
因为从不同村子或是町来的劳工,其伙食都是由本村本町的跟来的女人负责,所以伙食的水平也是千差万别。那些做饭水平差的经常引起抱怨乃至骚乱,但大体而言还是油水充足的。
“北海镇铁路建设委员会”给这些岛国来的工人待遇还是不错的。比如有技术的伐木工和采石工的薪水是每个月八十元北海银币,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挖土工每个月是五十北海元。即便是幕府和提供劳力的各藩要扣走一半,可还是让关东的无产流民抢破了头。
眼下能来北海镇修铁路,光是托关系就得给各藩官厅至少二十两,此外还得付给北海奉行二十两买船票,搞的那些贫苦的农民只能去借高利贷。幕府这两年靠着输出劳工的生意,从上到下可谓挣的盆满钵满,极大的缓解了因强制降低扎差利率而带来的经济危机。
既然是修铁路,那就不可避免的会有危险。虽说“铁路建设委员会”和赵新本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提供各种先进的工具和设备,可施工条件有时艰苦的令人难以想象。
比如在沼泽段施工时,经常要在齐腰深的的泥潭中劳作,先得排水,然后才能挖出淤泥。在天气较热的几个月,蚊子和小咬是最常见的威胁,也是引发传染病的根源。去年夏天的时候,来自盛冈藩的二百多劳工就爆发了一场霍乱,虽然北海镇的医疗队闻讯后迅速从富尔丹城出发,可赶到时劳工已经死了几十个。
最危险的工程其实是修桥,尤其是在冬季,工人们必须在河上方的脚手架或者周围的堤岸上作业,所谓的安全保护设备也只有根绳子拴着,有些人甚至嫌麻烦不绑绳子。当他们作业时,体温会不知不觉地降到令他们麻木的地步,结果一打滑,冻僵的手指无法及时抓住任何支撑物,没绑绳子的人就会栽下去。
根据铁路建设委员会财政部门的测算,基本上每花费五十万北海银元的建设费用,就会有一名工人死亡。至于开挖隧道的死亡率则更高,因塌方带来的死伤,每五十万北海元就得有3~4人。
事实上整个铁路工程里最复杂的,就是横跨黑龙江各条支流的大桥。从伯力到奇穆尼镇还好,从黑龙江城往东,需要经过哈拉河、库尔图尔河、珠春河、库鲁河、苏鲁河、毕占河等六条宽窄不一的河流。
较大河流上的钢桥设计,都是赵新在拿到测绘数据后在另一时空找人设计的。由此作为总工程师的佩雷拉也是大有所获,从中学到了不少后世先进的桥梁工程技术。
设计要求达到了,修建在河道中的桥墩就必须要格外结实,才能承受春天时铁路的压力。要知道那些原本水量看着不大的蜿蜒曲折的小溪,到了春天一场雨后会突然变成凶猛的激流,裹挟着融化的雪水和浮冰自山间奔涌而出,大有摧垮一切阻碍之势。
所有的桥梁在完工后,还得依次进行抗压性和弯曲度测试,得让载满重物的货车行驶到每座桥梁的中部,停留两个小时,一点问题没有才能验收。也正是因为如此,从黑龙江城到库布特林端的铁路会在最后完工,估计最快也得要明年了。
虽然第一次铁路的施工中遇到了各种难题,可也为今后通往东西伯利亚和山海关的铁路施工奠定了基础。赵亮认为从明年开始,就可以着手修建从黑龙江城到雅克萨的铁路了。
沈璇一行抵达的当天晚上,赵新背着手,如同刚刚视察完营房一般,从伯力镇军营内的一座小院里走了出来。院子外面,柴如桂、高六庚和李清文带着一个排的人手已经等候多时。
赵新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回来,就是为了避免引起混乱。可即便如此,柴如桂三人想到远在万里的之外的赵王从发电报通知到出现才仅花了三天时间,一个个都是愕然不已,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举止不当惹恼这位神仙。借着院门口的灯光,赵新看到柴如桂他们的紧张样子,颇觉好笑。
沈璇一行人来到伯力后,被安排住进了军营外的一座院子里。因为一下来这么多人,伯力镇的镇长根本安排不了太多住处,所以王贞仪、唐小她们也都跟着沈璇住在了一处。
此时几个女人刚吃过晚饭,撤了碗筷后也没散去,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王贞仪讲述去年在野外勘测的事。至于赵新的儿子则在屋内撒开小腿到处乱窜,阿妙双手张开,神情紧张的跟在后面护着,生怕对方磕了碰了。
院中吱呀一声轻响,沉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进来的赵新还不等开门的警卫说话,便大踏步的朝正屋而去。他赶了一天的路,来回折腾,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于是当他不管不顾的推门进屋时,王贞仪的话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随即从惊讶变成了惊喜。
,赵新看着坐了一圈的莺莺燕燕,心说我勒个去啊,怎么都来了?!
第二天一早,赵新一家三口和阿妙等人乘公务艇渡过了乌苏里江,然后乘马车前往新落成的伯力火车站。
当马车经过道路两侧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一片树林后,坐在马车里的沈璇和阿妙转头看向窗外,不由“哇”的叫出了声,顿时将车内正在打瞌睡的赵新给吵醒了。
由于是北海镇第一条铁路的始发站,伯力的这座火车站被佩雷拉设计的精美绝伦。整座建筑融合了中式风格和西欧哥特式复古情调,坐北朝南,整座车站不仅外观如同一座巨大的米黄色石头城堡,屋顶的蓝色琉璃瓦和中式坐地玻璃窗也是别具风情。眼下尚未完工的只有车站东侧的那座五米高的钟楼,佩雷拉的建议是从澳门请几个钟表匠来,这玩意他可是玩不转。
此时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马车和汽车,都是已经提前到的穿越众和其他相关人士的座驾。空地上随处可见正在巡逻站岗的铁路警察和北海军士兵,将北海镇的高层和普通百姓分隔开来。
赵新带着老婆孩子和阿妙下了马车,一把抄起正要抬脚就蹿的儿子,笑呵呵和出来迎接的陈青松、赵亮、于德利、老尤、汪中等人打着招呼,一起走了车站里。
没说的,众人先是直奔站台,等到了戒备森严的站台上时,穿越众里的几个蒸汽火车发烧友已经提前聚在了那里,正在车头前评头论足。
“一会启动,我得上去看看。”
“好啊!同去同去。”
“算了吧,驾驶室没那么舒服,烧煤的时候热死你!”
“咱们六个人,都去驾驶室呆着,你让司机和司炉工去哪?要不你去后面的煤堆上坐着吹风吧。”
几人正说着,看到赵新他们来了,便停了议论,都过来问好,顺便逗逗赵大财主家的富二代。
不管是汪中、段玉裁、刘台拱和洪亮吉等六人,还是沈璇、阿妙、王贞仪、唐小等人,此时看到铁轨上停着那个二十多米长、外表蒙着巨大的黑色铁板,顶部还冒着蒸汽的“怪物”,无不是呆立当场,嘴巴久久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