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本来应该很热闹的白龙港一到中午就变得很冷清,客运码头家属区却变得越来越热闹。
老韩同志运完今年的最后一批货,把船开到张老板船厂,请张老板安排工人赶在春节期间铲锈刷漆,给货船里里外外做一下防腐。
前几年春节都是在大儿子那边过的,今年要在小儿子这边过,把船上的床单被褥、换洗衣裳和锅碗瓢勺都搬到了客运码头家属区。
冬冬听说外公外婆都在二舅这儿,一放寒假就带着作业来了白龙港。浔浔知道爷爷奶奶和哥哥都在叔叔这儿,也让他爸爸韩申把他送来了。
张平的爱人王小雪是滨江港客运码头的售票员,不想总跟丈夫两地分居,主动提出调到白龙港客运码头。
人家巴不得往市区调,她居然愿意来白龙港,长江轮船公司滨江分公司的领导求之不得,很痛快地同意了。
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陈子坤一家三口。
曾经的白龙港客运码头家属区,就这么变成了长航分局白龙港派出所的家属区。
大大小小五六个孩子,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老妈既要照顾坐月子的新妇,帮着带襁褓中的小孙女,又要看着外孙和孙子,忙得焦头烂额。
韩渝却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听着老妈在外面追着冬冬喊不要带浔浔和陈子坤家的小俊俊去江边,看着在怀里正啪嗒嘴的女儿,笑道:“孩子多热闹,这才像个家。”
韩向柠噗嗤笑道:“热闹什么呀,你妈都快崩溃了。”
“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她嘴上说吃不消,其实心里别提多高兴。”
“差点忘了告诉你,张兰姐上午来过,送了两只老母鸡和两条十几斤的大草鱼!”
“她人呢?”
“走了。”
“怎么不留她吃饭?”
“她说单位有事。”韩向柠小心翼翼接过女儿,想想又笑道:“她见我们这儿热闹,打算把许媛送来玩几天。”
前段时间给菡菡摆洗三酒,大师兄和张兰把许媛带来了,小丫头见着冬冬和浔浔别提多高兴,早约好等放了寒假一起玩。
等许媛来了,孩子更多。
韩渝很同情老妈,不禁笑道:“快成儿童团了。”
“别担心,小雪嫂子就上午忙,下午没什么人买票。快过年了没什么人买饲料,花蕾姐也没什么事,她们可以帮着带会儿。”
“她俩要是管不住,就给高老师打电话,哈哈哈。”
“这用得着你说?”
韩向柠反问了一句,催促道:“赶紧去船厂吧,下午早点回来,我爸我妈打电话说他俩一下班就过来。”
韩渝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女儿,很不情愿地站起身:“行,我先去干活。”
韩向柠提醒道:“别忘了换工作服。”
……
小鱼的父母为什么舍不得盖在船闸那边的楼房,就是因为在江上漂泊了那么多年,宛如无根之萍。在岸上好不容易有了家,像是有了根。
老钱为什么非要回来安度晚年,一样是把白龙港的家当作了根,年纪大了要叶落归根。
韩渝顶着凛冽的寒风沿着江堤往张老板的船厂走,看着滔滔江水不由想起这些年的经历,觉得自己的根也在白龙港,白龙港才是自己的家。市区的“新房”虽然布置的很温馨,但没家的感觉,真有那么点像旅社。
边走边暗暗感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船厂。
自己家的船在河滩上,几个工人正忙着除船体上的锈,老爸正坐在一排活动房前一边晒太阳一边保养拆卸下来的柴油机。
老钱也来了,坐在边上跟船厂看门的杨老头下棋。
“爸,今天能搞完吗?”
“哪有这么快,早上刚拆下来的。”
“要不要我帮忙?”
“你忙你的,你的船比我的船重要。”
老韩同志擦擦手,端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口茶。听不到甚高频电台,吵不成架,竟有些不习惯。
韩渝把远处的工具捡起来放到老爸的手边,转身看着正研究下一步怎么走的两位老爷子,笑问道:“钱叔,杨伯,今天胜负如何?”
“这是第一盘,我们刚开始下。”
“上午去哪儿了,上午给你打电话,准备喊你吃饭的,怎么也打不通。”
“上午钓鱼的。”
“钓到几点,中饭在哪儿吃的。”
“在我这儿吃点的。”老钱回来最高兴的当属杨老头,他抬起胳膊指指厨房:“老钱钓了几斤鱼,我烧了两大碗,再炖了点咸肉,两个人搞了半瓶老酒,菜没吃多少,晚上继续。”
韩渝笑道:“有鱼有肉,伙食不错!”
“我是吃光用光穷快活,老钱不光有退休工资,女儿女婿也有钱,还那么孝顺,吃不光用不光是真快活。”
“你们都很快活。”
老韩同志抬头笑了笑,问道:“三儿,你船上的消防泵也要换?”
“要换,以前那个功率不够。”
“新消防泵送过来了,我帮着往船上吊的。”
“送过来了,都吊上船了!”
“嗯。”
“我去看看。”
“你忙你们的,别管我们。”
……
001进船坞大修,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工程。
不但要更换主机、辅机、锚机和消防泵,也要更换好几块船体的钢板。毕竟它是一九六三年建造的,当时的防腐技术又不行,船体锈的厉害。
平时维护保养,总是敲锈刷漆。
敲着敲着,钢板变得越来越薄,有好几处都锈出了小洞,只能跟打补丁似的找块钢板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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