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到来,太行深处仍如永夜。
万千星辰投影铸造又破灭。
蜿蜒无尽的龙形盘踞,披着血色重铠的神像提剑,横箫奏响古老音律,潮起潮落击碎大星意象。
连这片皇道领域在这股音律下不稳。
神像挥剑,在赤蛟身躯上留下直逼脊骨的剑痕,而龙形咆哮,撕扯下了神像的左臂。
神像竟也是有血与骨的。
这一刹那真一骨血喷薄而出,又为大地添上抹红妆。
原始野蛮的搏杀上演在这片土地。
两尊可称无敌者的生灵不再拘泥于法与法间的较量,他们发现最能重创对方的是贴身搏杀,剑与牙,甲与鳞,有时神像一拳将龙形轰进山脉,爆发闷响,有时龙形劈下如斧长尾,扯出神像化出的脏器。
两者间最凶狠的一次就在刚才。
赤蛟脊骨受创,神像断掉左臂。
“你妈的,小子,不得不说你比我当年能打。”神像怒骂,或者是夸赞。
“哪怕妖族天生的身躯强横,但不是这么强横法。在我所经历的岁月中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你的身躯强度比拟的,不错,不错!我很尽兴!”
一方大鼎在神像话音未落之际笔直砸向头颅,闷雷声乍响!
气浪澎湃吹散空气中因满溢而游动的灵。
赤色龙形迅猛如电光。
蛇形身躯的力量始终在累积,直到时机来临时爆发,袭击快到无法想象!赤鳞如刀切割血色重铠,李熄安顺着神像身躯蜿蜒爬上,无与伦比的力量挤压神像的每一寸皮肤,要压碎骨骼脏器!因为体型相近,古老原始的狩猎方法得以奏效。
神像咆哮,红玛瑙般的眸子里满是怒火。
“小子,你比我还阴损!”
横在天际的金色长箫振鸣,潮水般的音律响彻天地间,牵引了某种东西。
蛇一般的黑影从神像的重铠里游出,它们撕扯着赤蛟的鳞片血肉,同时隐藏在鳞片缝隙中的鱼龙们鱼贯而出,却没有阻拦,与漆黑活灵厮杀在一起,它们转头吞食神像上的愿力。
李熄安的身躯近乎支离破碎。
“你才是赌徒吧?”神像在笑。
赤铜骨面垂落至神像脸前,裂开了恶鬼般的笑容。
“我知道神像中还供奉着这种古老活灵,但你这么肯定它们一定会帮你啊?”
异香味弥漫。
神像也捕捉到了蔓延开来的奇异暖香。
太古怪了。
群蛇在那股异香下发疯,它们不再吞吃破坏蛟龙的血肉,转而掉过头来啃食神像!它们疯狂,那种血液对活灵有天然的吸引力,不是吞食,而是臣服,自内心极深处升起的臣服之心。
供养了千万载的活灵转瞬间成了他人之物。
“有点意思……”神像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小。
蛟龙的身躯在缩紧,神像当然不会像曾经狩猎的猎物那样窒息而死,李熄安是要将这座神像压成齑粉!这具身躯从来都是他最强大可怕的武器!
点点金芒逸散,是崩碎开的愿力。
金火燃起,血肉在火中飞速自愈,鳞片重新生长,狰狞如刀戟。火流转着,李熄安漠然以金火为辅助,鱼龙为主体吞食了漆黑活灵。因为他血而疯狂短暂倒戈的存在罢了,蛇群般的活灵们还在畅饮,假想神像是赤蛟血肉就被燃尽在火中,被更可怕更古老的活灵吞食殆尽。
“还不打算留下的你的名字么?”
恶鬼般的赤铜面具逼近神像的破碎面庞。
“一座骨像罢了。”
“赤蛟,不,名为南烛对吗?”
“我期待你坠入深渊的那一刻。”神像视线黑暗,因为那张赤铜的脸张开嘴,拧下了神像头颅。
血色身躯随之崩碎,化作最纯粹的愿力。
大地上的破碎脏器,手臂,还有李熄安口中的头颅皆作流光。
铺撒进了皇道领域中,星辰投影愈发真实雄浑。
方才踏入极宫境的李熄安在这股力量下又被推动了一步。这是极致暴力的推动,这些愿力大部分沉积在皇道领域内还未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无可撼动者的真一骨像,哪怕损失了几乎绝大部分的愿力也有如此数量与质量。
李熄安深呼吸,庞然的龙形吞吐云雾。
这还不是结束。
他腾空,金火披覆,载天鼎悬浮,皇道领域加持至顶峰。
望着横亘天地间的金色长箫,李熄安知道真正的赌局现在才开始。
…………
“咚——!”一声擂鼓般的巨响。
“咚——咚——咚——!”巨响连续,声音太大了,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巨大响动。仿佛有人在以地为鼓以天为锤奏响他所需要的节拍。
响彻世界之外。
当这股有规律的巨响声一直蔓延,李熄安意识到了。这不是击鼓声,这是心跳!
“咚——!”
天黑了。
那存在光是伫立便令一切光芒消退。万物在他眼中唯有暗淡,皆因这存在是光亮,金色,纯粹的金色。如熔岩如黄金如太阳。他比山岳巍峨,气息铺天盖地!
一个披着白衣的男人安静地接过那只长箫。
盘坐在法身下自顾自地吹起来。
万灵寂静,俯首。他的气息已横亘世间。太行群山并起,男人身上的金光在崩碎,现世规则磨灭法身。
一曲悠扬的箫曲吹响了,李熄安听得真切。与此同时,随着那首曲子,法身动了。
方圆万里的灵皆席卷一空,汇聚成他的法。
出现的法越强金光崩碎的越严重,那男子出现不过一刻瞬间,法身的金光就暗淡到如残烛般了。
“吾名,横箫金倪。”曲毕,男子开口。
法身双手持着通天彻地的剑。
砸下的动作对比巍峨法身缓慢,实际上瞬息自高天抵达群山,沿途留下破碎的漆黑阴影。
“我会带回你的尸体。”
“成就比起现在的你可能有所不足,但足够诞生头我所需要的堕落十类了。”
太行轰鸣,在震怒。
而叹息声微不可闻。
来自李熄安,他此刻甚至不是龙形。披着玄衣的少年平静站在剑锋之下,他的气息突兀的抵达了一种可怕的境地,太行山将现在的所有给予了他,希望他不再离去。
当然,想活下来这些还不够。
沉淀着金子的眼底倒映北方山峦,那里,是他两个月来行走大山的倒数第二站。
“赌客要赢过庄家,你知道,很难做到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