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佛门争奇猎艳(1 / 1)

贾琏和兴儿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没皮没脸。

发儿冷眼在旁瞧着,甚为不解:

这位琏二爷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啊?

一时正经起来,没人比他更大义凛然、心狠手辣;一时不正经起来,又没人比他更嬉皮笑脸、玩世不恭。

一时能全不正经地做出许多正经人都做不成的正经大事;一时又正正经经地做出个极不正经的德行来。

发儿自幼就在“嘲风司”内历练,一向跟着行事极为严苛、为人极少言笑的石公子,真心是没见过像贾琏这样一时正经、一时不正经的顶头上司,更没见过能和自己下属这么没大没小的顶头上司。

但能在“嘲风司”供职的人,都是聪明人,都明白“嘲风司”的背后是谁,能得到自己老大总迎风青眼有加的人,必定是要在朝廷里飞黄腾达之人。

何况,这位琏二爷一向出手大方,只要是跟他出门,除了好吃好喝好玩之外,还总能得到相当不菲的赏钱。

以至于从京城出来到现在,他们这四个“嘲风司”派来的迎风使都抢着跟琏二爷出门。

发儿这趟跟贾琏下船登山赏梅花的差事,还是跟另外三个迎风使抽签赢了的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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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跟兴儿嬉笑了一阵,便拣了块山石坐下歇着。

兴儿乖巧得跟小媳妇似的,给贾琏捶着背捏着肩揉大腿,不一时又开始没话找话:

“二爷,那边有间房子。”

贾琏微微合着眼,干脆一仰身,直接躺在山石上。

他被阳光照得很舒服,闲闲道:

“瞧你那出息,房子有什么新鲜的?你没见过?”

半晌,贾琏都没听见话痨兴儿开口答话

这不正常啊。

贾琏睁开眼,正看见到兴儿半张着嘴,直勾勾地望着远处。

“中邪了?”贾琏不轻不重地踹了兴儿一脚。

兴儿仿佛是中了定身法,被这一脚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可还是一动不动,半张着嘴,直勾勾地望着远处——坏了,这回是真中邪了!

贾琏一翻身起来,上前一把扶起兴儿:

“嘿!醒醒!”顺手在他脸颊上抽了几下。

兴儿的眼珠这才动了动,忽然一把拉住贾琏:

“二爷,美人儿!”

把贾琏吓得往后一蹦:

“你妹!别想占我便宜啊!”

兴儿伸手朝远处一指:

“二爷,真的是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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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梅花之中,掩映着不远处的一间茅檐草舍。

在草舍前,正站着两个清丽绝俗的女子。

一个布衣布裙,披着一件佛红旧毡斗篷,但掩不住精华灵秀之色,气度超然,如野鹤闲云。

另一个女子,头带垂珠璎珞妙常冠,身穿一件月白交领素绸长袄,外罩一件黛绿滚边黑白阑干镶领、紫灰二色水田青缎镶边长比甲,天青色的丝绦束腰,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麈尾念珠,仿佛是观音菩萨降世一般。

那些什么柳眉杏眼,什么花容月貌的陈词滥调,都无法描述出这女子旷然出尘的飘逸灵秀,沉静如水,清冷如冰,都形容不出她的孤傲仙姿。

见那两个女子没有注意到自己,贾琏一揪兴儿的前襟,小声咬牙道:

“再敢出一声,我剁了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悄悄从一棵梅树背后,闪到另一棵梅树背后,直朝美人那边而去。

兴儿撅着嘴坐在地上,翻着白眼小声嘟囔一句:

“哼,这两个美人就不拉屎了?双标!”

回头正看见冷眼瞧着的发儿,兴儿一撇嘴,赌气低声道:

“看什么看啊?赶紧过去跟着啊。

那间草舍说不准就是一个茅房,回头再把二爷熏晕喽。”

发儿都看傻了:

这主仆二人,都是什么人间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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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贾琏,身手矫健堪比雪山云豹,很快便悄悄来到茅屋左近。

听得那布衣女子正笑道:

“妙师父,这回我可有了,想来比方才那首还要好些。”

妙师父?妙玉!

原来妙玉并没在那庙里?

妙玉跑这里来做什么?

妙玉不是有洁癖吗?

她院子里的梧桐树都得叫人每天洗两回,好家伙,这又脏又旧的茅草房,那还不得把茅草都一根一根洗一遍啊?

贾琏忍不住探出头去瞧,却忽听妙玉道:

“琏二,不可如此。”

琏二!!!

忽然遭到点名,惊得贾琏差点脱口而出:

“不是我!”

幸而妙玉接着又侃侃而谈:

“诗文不过是有感而发,既然此一时的感想本就不同于彼一时,又哪里有什么此一时的感慨比彼一时的感慨要好些的道理?”

那布衣女子随即连连点头道:

“连儿明白了,多谢妙师父不吝指点。”

靠!

原来这姑娘叫“连儿”,不是喊我“琏二”!

奶奶的,平白无故吓老子一跳!差点自爆!

妙玉淡然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既有新诗,且念来我听。”

连儿答应一声,才徐徐念道: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她刚刚念完,妙玉已经笑道:

“好!

‘冲寒先已笑东风’,便已先声夺人,结尾的‘浓淡由他冰雪中’,更是有了出尘之气,果然是大有进益了。

你这学问也大可过得去了,不枉费我教了你这十年花费的功夫。”

连儿欣喜非常:

“能得妙师父夸奖,我喜得今夜都难眠了。”

“连儿,我既是你的半师,如今你年满十五,我便赠你一个字。

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有云:‘云无心以出岫’,又李白有诗云:‘日照香炉生紫烟’,既然你爹娘给你取名为‘连云’,那你便字‘岫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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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是邢岫烟!”

此言一脱口而出,贾琏捂住自己的嘴都没来得及。

妙玉和邢岫烟闻言也吓了一跳,四只盈盈如秋水的妙目带着惊慌瞧过去,正看见一棵蟠螭遒劲、旁枝横斜的梅树后面,露出一张俊美的男子面容。

妙玉一阵慌乱,随即怒斥:

“什么大胆的登徒浪子!敢来佛门争奇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