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原来都怕老婆(1 / 1)

“小友一言,实在让人茅塞顿开啊。”

书友先生竟然向贾琏拱手行礼,慌得贾琏赶忙还礼。

“从小友方才所说的‘为天下百姓做了点事’看来,小友的格局果然是鸿鹄之志,绝不止是只图寻常荣华富贵或光宗耀祖。

小友希望我去京城开设书院分院,也教授贵族子弟,让这些贵族子弟也能立志‘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自然是万民之福。

小友如此胸怀,如此格局,实在令人钦佩。”

贾琏坦诚道:

“在下此来请先生,原不止是书院一事,还有在下也有许多困惑,希望请先生来京城,能够时时请教。

不瞒先生,如今我们贾家,也是外强中干。

在朝堂之上,荣、宁两府并无多少实权,家中上下男丁文不成,武不就。

但家中骄奢淫逸已久,收入渐少,但支出花销巨大,如此下去,必将积重难返。

如今我们府上所能仰仗者,无非是先祖恩荫下来的爵位和宫里的贤德妃娘娘。

但前者事关功臣派系,乃是当今皇帝的心头刺;而后者,也是因为贤德妃娘娘得到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喜爱,而并非是当今皇帝的真正宠爱。

如今皇帝时时都想找机会向功臣、旧臣下手打压,而朝中功臣派系或是浑然不觉,或是故意愈发抱团,如此下去,迟早要生变故。

如此情势,我贾家若还不奋起自强,必将迅速衰落,只怕几年之内,便要落个抄家灭门的下场。”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坦诚,书友先生深以为是,叹息道:

“难得小友能有如此眼光!

想来旧时王、谢那等名门望族,也免不了最终风流云散啊。”

“先生,王、谢之衰落,主因乃是国家衰落;但我们贾家的衰落,是自己不思进取。

我曾遇到一个世外高人,他说贾家若一味堕落,结局便是: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念出《红楼梦》原文中的《好了歌注》,不想文友先生却听得一边点头,一边皱眉:

“这样的词句,虽然是透彻,却透彻得过了。

读书人讲中庸,便是须得在‘有’中看到‘无’,在‘无’中看到‘有’。

在荣华之中,要能看到危机,而不放任自己对荣华的贪婪;在危机之中,更要能看到希望,而不放弃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若是只在‘无’中看到了‘无’,只觉天下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云烟过眼,那便是颓废之人的颓废之语,给不上进一个理由罢了。”

贾琏听得连连击掌;

“正是!正是!

看来我此行来寻先生,果然是入宝山而得宝归啊。

我如此不遗余力,便是要力挽狂澜,!

不仅仅是要改变贾家颓败的气数,更要为这天下人做些事情。

我相信眼前这世界会变得更好,而这世上的人也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格局啊,格局啊。”书友先生连连感慨,“小友若不嫌弃,我愿与小友做忘年交,彼此以兄弟想称。”

贾琏受宠若惊:

“以先生的赫赫文名,在下如何敢高攀?

在下还要在姑苏逗留些日子,正要恳请先生破格允许我来书院学习。”

“那不妨事,贤弟既然有心向学,那来书院念书便是,我给贤弟安排。

为兄我姓朱,单名机,字士衡,书友先生是我的号。不知贤弟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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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人家闻名天下的“书友先生”主动要来称兄道弟!

贾琏哪能还端着?赶忙答道:

“在下贾琏,字永璧,号虎君。”

话一出口,贾琏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嘴瓢了。

书友先生也是一怔:

“永璧如此年轻便有号?果然后生可畏啊。”

古人的号,有“自号”、“赠号”、“谥号”。

“自号”是用来标榜自己家乡、志趣的雅号,比如李白号青莲居士,贺知章号四明狂客。

“赠号”是因事迹或诗词而得到别人的夸赞称号,比如贺铸写了“一川烟柳、梅子黄时雨”的好词句,于是人称贺梅子;张先因写了“云破月来花弄影”,“浮萍断处见山影”,“隔墙送过秋千影”三句带“影”字的好诗,人称“张三影”。

至于“谥号”那种用于死后评定褒贬的东西,离贾琏还有十万八千里。

贾琏一咧嘴:

“我那号不是什么正经号,是……‘绰号’。

是我自小长大的一班浮浪子弟给我取的,他们天天嘲笑我惧内,都说我老婆是武松。”

唉——又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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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书友先生脸色顿时大变,瞬间一红,下一瞬间又是一白,再下一瞬间,竟然“腾”地站起来,两大步冲到贾琏面前,一把双手死死拉住,咬牙顿足道:

“哎呀哎呀!原来永璧竟然也是同道中人啊!

这当中的苦楚,哎呀,真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贾琏如遭雷击,瞪大双眼:

“难道……难道先生也……”

“哎呀叫什么先生啊,叫兄长!”

书友先生仿佛是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简直恨不得一把死死搂住贾琏。

“为兄家中也有一只极为可怖的‘河东狮’!

凶悍异常,混不讲理,每每发作起来,哎呀哎呀,叫人束手无策生不如死啊。

可偏偏还是家中父母做主,她又生儿育女,不能休妻。

这些年若不是还能够躲在书院里,哎呀估计为兄早就呜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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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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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是真没料到,这位文雅温和的书友先生,一说起他那位可怕的“悍妻”,竟是如此滔滔不绝苦大仇深。

在小朱子大爷送夹肉烧饼进来的时候,书友先生又吩咐他备酒,要与好兄弟贾琏一醉方休。

于是当夜,贾琏就和大名鼎鼎的书友先生在酒桌上抱着肩膀称兄道弟,说了不知多少掏心窝子的男人话题,一直喝到书友先生直接“溜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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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起来,贾琏便成为了“书友先生”的同辈兄弟,书院上下,皆以“琏二先生”称之。

贾琏美滋滋之余,忽然一个问题涌上心头:

我姑丈是书友先生的学生,我是书友先生的兄弟,那我跟林妹妹的爹之间的辈分该怎么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