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凤姐下跪捧茶(1 / 1)

却说贾琏从晴雯屋里出来,正要走进自己的小书房,忽听得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赶上来,回头一看,正是平儿。

贾琏笑道:

“什么事情这么急?黑乎乎的,当心滑脚摔了。”

平儿追上贾琏,低声道:

“二奶奶叫我在这里等二爷,我都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你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有什么事?怎么不进屋找我?”

月光下,平儿清俊的瓜子脸仿佛落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月光映得益发澄澈晶莹,让贾琏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

平儿也觉察出贾琏目光里的柔和,心中小鹿乱跳,却是赶忙稳住心神,说出凤姐让她说的话:

“二奶奶说,二爷若是在晴雯姑娘房里,就不叫我进去打扰。”

贾琏瞬间沉下脸:

“她叫你来说什么事?”

平儿听出贾琏语气中的冷淡,赶忙抬头道:

“二爷,二奶奶知道错了,只是她实在拉不下脸来认错儿,这才叫我来说一句:她知道二爷说的都是对的,她如今也很是后悔。

头前儿是她想岔了,以为只凭着娘家的势力和老太太的宠爱,就算是当了人尖儿了。

这几日她也想明白了,二爷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想跟二爷……讲和。”

贾琏冷冷道:

“她想说什么话,让她自己来找我说,什么都支使别人,那还要她做什么?”

说罢,就径自转身进小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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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贾琏却是毫不避讳,这院中的丫鬟婆子都听在了耳里。

最近这院子里原本趾高气扬、压人一头的“二奶奶党”一伙儿算是成了霜打的茄子,倒是原本大受欺负的“琏二爷党”大占上风。

此时众人个个都猜出了这是王熙凤在示弱,也听到了贾琏的不屑,心中不免都感叹:

唉——风水轮流转,凤姐要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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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见贾琏态度强硬,赶紧回屋来见凤姐。

凤姐一手还抓着窗角,已经瘫坐在了炕上。

一见平儿,凤姐一把拉住她的手,咬着手帕哭道:

“他的心就那么硬?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竟是一丁点儿都不念夫妻情分啊。”

平儿当然不愿贾琏和凤姐“和离”,她是凤姐的陪嫁丫鬟,一旦凤姐回了娘家,自己当然也得跟着回到王家去。

于是便耐心劝凤姐道:

“二奶奶是冰雪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么?如今的二爷可真真儿是不好作弄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二奶奶还得看开些,该低头时要低头,否则再这么下去,看二爷那架势,必定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二奶奶早先老嫌弃二爷是个软面团子性子,说早知他这个没出息的德行,倒不如珍大爷还像个爷们儿。

如今他真的梆硬起来,可比珍大爷爷们儿,二奶奶这回可该明白了吧?珍大奶奶未必是天生来的软性子,只怕也是实在硬不过珍大爷啊。”

王熙凤不甚甘心道:

“你少拿我跟那个锯了嘴子的葫芦比。她什么家世,我什么家世?再者,她可是个填房,怎么跟我比?”

平儿见凤姐还一味死犟,暗地里一咬牙,还是道:

“二奶奶倒是和琏二爷是青梅竹马的结发夫妻,当初也好得蜜里调油过,可到了如今,二奶奶在琏二爷心里的地位,和珍大奶奶在珍大爷心里的地位,谁高谁低,外人的眼睛都瞧得清楚呢。

二奶奶,事到如今,骗的了自己,也当真骗不了旁人了。好歹也该想想,那么好的开头,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个田地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心中如何不明白,不管自己如何在意“脸面”,自己在这府里的脸面,是早就丢了。

半晌,方颓然道:

“我又不是傻子,又不是瞎子,我看得出来,贾家没我管家,人家也照样儿过,贾琏没我管着,人家过得更好。

可我要是真‘和离’了,那算是完了。嫁妆剩了没多少,脸也丢尽了,我回到王家也别过日子了,还不得天天遭人嫌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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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坐在灯下,正细看山子野画的省亲别院图景,忽听得门外有人轻声道:

“我能进去吗?”

这女子声音很轻,贾琏一时没听出是何人,便随口说了句“进来”。

房门一响,进屋来的却是端着茶的王熙凤。

贾琏收起手边的图纸,正色问道:

“有事吗?”

王熙凤端着茶走到近前,忽然跪下,将手里的茶盘捧过头顶,低头道:

“二爷,我知道错了,求二爷大人大量,看在咱们早先青梅竹马,又是结发夫妻,如今大姐儿也有了,就别与我计较了,可成么?”

贾琏见凤姐如此做小伏低,却并不去接那茶,冷笑道:

“你肯认错,倒不如先说说你错在何处?”

凤姐儿早已见识了贾琏的厉害,不打不骂,不喊不闹,却是出手就能置对方于死地,生恐再触了他的逆鳞,赶紧软着嗓子道:

“我不该吃醋,不该不许二爷纳妾,这都是我不贤惠……”

贾琏一声长叹:

“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眼光。

你啊,就是从始至终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做我的老婆,就是这府里的琏二奶奶,得把这个家能治理起来。

可你呢?你治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悦上’和‘压下’,你认定取悦了老太太和太太,你就能够为所欲为。

至于这个家该怎么治理好,才能开源节流,才能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你想过什么?又做过什么?

第二,阖府上下人人说你善于管理,可在我看来,你的管理手段简单粗暴,除了抽鞭子、打嘴巴、扣月钱,还有什么?

为什么让你们读书?就是得把眼光抬起来,管理不是你这样‘把自己累死、把别人逼死’,而是要通过深思熟虑的制度来完成。

第三点,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的‘私心’,你只为了捞钱,动用府里人的月钱去放印子钱,这出了事情,还只是害了你自己。可你为了银子就用我的名义去包揽诉讼,害的可是贾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你摸着良心说说,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