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那可好了,咱们给他那个什么‘秘库’来一个‘连锅端’,毛儿都不给他剩下!”
兴儿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德儿天生来的性子闷,冷眼看着俩手搓得像只吃饱了的苍蝇似的兴儿,又像在看一条没长齐了毛儿就开始发情的小公狗,闷声道:
“二爷只让咱们盯紧些,没让动手。”
兴儿搓着手,白了德儿一眼:
“我想想也不行啊?”
德儿瞥了兴儿一眼,声音冷冷:
“你想就自己想,别说出来。”
兴儿嘴上岂肯让人?当即回道:
“嘴长在我身上,我乐意说出来,你管不着。”
德儿伸出手,在兴儿肩膀上一搭。
兴儿那个“着”字儿话音还没落,登时觉得有几百斤的重量陡然压在自己肩上,两腿一软,“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当即一个“啊”字正要出口,却被德儿一指头点在哑穴上,一声儿出不来,只有一张俊秀的小脸儿,龇牙咧嘴拧成了个酸梅干儿。
“再贫嘴我就揍你。”
德儿一甩手,兴儿摔了个屁股墩儿,哑穴也解了。
兴儿撇撇嘴,却再不敢说话,只在心里骂:
好好一件差事,怎么身边跟着这么一个死眉塌眼大傻吊?不懂人话大倔驴,不解风情大骡子!
早知如此,上午就该磨一磨二爷,让自己跟他去盯赖大,让隆儿来盯赖大家多好,看这个傻驴就晦气!
可巧儿,来往传递[W用1]消息的昭儿来了,兴儿不由分说,无论如何也要和昭儿换差事。
昭儿没奈何,只得应了他。
德儿才懒得搭理他两个谁留在这里,只听得他带来的嘲风司手下回报,说赖宅里头已经打开了后头花园子里的佛楼下头的秘库,正往外头搬东西呢,德儿点一点头,赶紧吩咐:
“堵死了门,许进不许出。仔细盯着,一样不许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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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赖大提着两个大食盒,一点儿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直奔宣武门内的象来街。
早年间番邦来朝,会向朝廷进贡大象,以示友好。明弘治八年,在宣武门内西南城根设立象房和演象所,驯养大象。每年的农历六月六是法定的“洗象节”,每当看到大象结队而行,人们便会奔走相告:“象来了,象来了”。久而久之,这条大象洗澡的必经之路,就被称作“象来街”。
如今的“象来街”已经不止是洗象节才热闹,平素里也热闹得很,店铺林立。
在这些店铺当中,“万方和”当铺的铺面最大、牌匾最大,连伙计的嗓门都最大,所以他家嗓门最响亮的那个伙计,绰号就叫做“大喇叭”。
不过昨天夜里大喇叭赌钱输了不少,今天有点儿没精神,此时吃了饭之后犯困,正偷懒倚着柜台打盹儿。
赖大急火火进了万方和当铺,一见大喇叭,立刻就推他问:
“你们老板呢?快着快着,我这儿有急事儿!”
正做梦赢了钱的大喇叭给他吓了一大跳,陡然睁开眼,一看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登时来了精神儿:
“哟嗬!这不是赖大爷吗?可是有几天没见了,我们老板昨儿还提您呐,唉哟您这脸是摔着了吧?怎么这么不当心啊,这得多疼啊……”
赖大没心思听大喇叭哇啦哇啦嚷嚷,只急道:
“我找你们老板!快!”
大喇叭极爱说话,可也看出了赖大急赤白脸的样子,不敢再啰嗦,赶紧引着赖大进了柜台里头。
一边奔后院走,大喇叭这一路上嘴里都片刻不停:
“赖大爷,这街面儿上可都传开了,说你们府里变天了?
听说是二房的琏二爷抢了政老爷的荣国府是不是?
听说是琏二爷要把政老爷赶出荣国府,政老爷当时就给气晕过去了是不是啊?
还有人说,这背地里头是大房赦老爷指使儿子,把二房给算计了是不是?
哎呀政老爷的闺女可是当了贵妃啊,那政老爷就是国丈啊。
这国丈被侄子欺负了还了得呀?贵妃娘娘能不替她爹报仇?她要是在皇上耳朵边儿上一吹枕头风,皇上一道圣旨,那不就立马儿又能抢回来了?
唉哟我还听说啊,说琏二爷把老太太都给捏在手里,不许老太太见政老爷是不是啊?”
赖大心急火燎,一声不搭理,进了后院厅房,也不肯坐下,只急道:
“你快去叫你们老板来!迟了这生意可就没有了!”
大喇叭嘴快,腿也不慢,立刻拔腿就跑进后账房。
片刻之间,就把万方和当铺的掌柜叶启铭给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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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启铭只有三十五岁,个子不高,还略有点儿驼背,但人长得很精神,尤其那两撇小黑胡,溜光水滑,连苍蝇落在上面都能滑一个跟头。
以他这个年纪能坐拥这么大一间当铺的,十有八九都是继承家业。
但叶启铭不是,他爹是直隶河间府的一个杀猪的,而他自自己在十二年前,还是鼓楼西大街上‘恒舒典’当铺里最不起眼的伙计。
他那个老也挺不直的背,就是从十岁当伙计、老不停地点头哈腰给落下的病根儿。
叶启铭的发迹,是从认识忠顺王府的大总管何金开始的。
十二年前,是何金给了叶启铭本钱,在这象来街上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当铺,就连这名字“万方和”,都是何金给起的。
要是让叶启铭来给当铺起名,他宁可叫“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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