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2、孙承宗的苦恼(1 / 1)

孙承宗对袁崇焕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在他看来,袁崇焕早已不是当初虚心求教的孺子了。此时的袁崇焕更像是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做为他的老师,也是恩主,孙承宗是非常了解他的。

因为他从出关之后,就在孙承宗的手下工作。他的本事,是孙承宗手把手教给他的。他是什么性格脾气,有几斤几两,孙承宗是最清楚的。

袁崇焕和崇祯的性格有相同之处,那就是脾气急躁,沉不住气。

要不怎么崇祯用袁崇焕呢。

袁崇焕的操切主张,何尝不是崇祯心里的渴望呢。

孙承宗没有再说话,何可纲作为东林安排的袁崇焕的监视者,此时也只能沉默。

孙承宗泡茶的手有些抖,他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不安。他的不安不是对于赤峰战场的。皇帝这么着急决战,注定是要失败的。没有悬念的事情,他已经接受现实了。

他的不安,来自于袁崇焕。

他越来越担心他的这个关门弟子,在仕途上行差踏错。官场上一旦倒台,绝大多数人都再无翻身之日。两起两落那是传奇,三起三落那是神迹。

孙承宗是天启的老师,他对先帝是非常了解和欣赏的。

袁崇焕第一次吹牛皮,就是跟天启皇帝。

结果,被皇帝一通诘问,弄得哑口无言,搞了个大红脸。从此之后,夹着尾巴不敢出声了。直到换了崇祯,他才又开始卖弄他那一套速胜论主张。

孙承宗记得,那年是天启六年11月。时任辽东巡抚的袁崇焕,上奏疏信口开河。吹牛说自己已经找到收复辽东的办法了。那就是修城屯田,步步紧逼,步步为营,鲸吞蚕食,老奴毫无办法,如果让臣统筹辽东事物,定能降服建奴。

“祖宗之制具在非奉,祖制断不能调,人情无容臣一毫作意者。由此行之,奴子不降,必为臣成擒矣……臣所遇非偶,故敢卜事之必成”(《明熹宗悊皇帝实录卷之七十八》)。

天启当时22岁,孙承宗在朝堂上偷偷用眼睛的余光去看他的反应。

他发现皇帝面色不渝,板着脸让读奏章的魏忠贤别念了。

天启异常冷静地反问了六个细节:“向以防守方殷,故着从容议行。但向后作何给授,使军民不相妨?作何分拨,使农战不偏废?作何演练,使农隙皆兵?作何更番,使营伍皆农?作何疆理,足以限戎马?作何收保,不致资盗粮?一切事宜,该抚悉心区处具奏。”

袁崇焕你给我详细说说,守城屯田,怎么让军民共处。明朝军队的纪律这么坏,祸害百姓更甚于匪盗。你怎么解决。

辽人守辽土,兵民一体。具体怎么做到又种田又能打仗。

农时敌人来了怎么办。秋收敌人来了怎么办。是打是撤。

你说寓兵于农,那平时怎样训练,使农民具有战斗力。

怎样轮换,让士兵不仅能打好仗,平时还能好好种地。

怎么防守边疆,防止敌人对屯田的破坏。

怎么把粮食收上来,不至于被敌人抢走。要是被建奴抢走了,你不是给建奴种的地吗。

这些一连串的提问,把袁崇焕干哑火了。他根本就没有仔细分析过这些细节。只是感觉这么搞行,简单做出一个计划就上书了。具体怎么落实,能否落实,根本没有沉下心来,仔细的推敲,研究,调研。也没有和基层讨论过。具体研究如何落实,则什么都没有做。

天启是一个非常冷静,务实的皇帝,就是寿命太短了。

他的段位比崇祯高出太多了。他活着的时候,朝廷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财政基本可以维持。军事上巩固了辽东的防线。

从这段话就能看得出,袁崇焕在天启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印象。皇帝其实不太待见他,只是在对东林妥协。后来他的去职早已露出端倪。

从这里就能能看出,皇帝对他的看法。好大喜功,浮于表面,做事浮夸,名不副实。当时的人对他的评价也不算正面,“崇焕短小精悍,形如小猱,而性极躁暴。攘臂谈天下事,多大言不惭。而终日梦梦,堕幕士云雾中,而不知其着魅魇也。”

天启对辽东问题有非常冷静的认识。

“以朕计之,奴未必降,降不足信也;战必能胜,胜无轻谈也。蹈实而做,需时而动。正也,奇在其中矣。该抚饶为之,亦善为之。”

这段话的中心意思是,蹈实而做,需时而动。以现在大明的情况,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大明根本灭不了建奴。平辽需要从长计议,先踏实地做好自身工作,养护好大明的国力及元气,以待“天时”!

这里隐藏的斗争线就是,你们别想用步步为营这些漂亮话,掩盖搞工事修城堡这些方法来骗朕的钱。朕就坚持最省钱的防守策略。大明的财政经不起你们这般胡搞。财政崩了会出天大的事情的。

复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先稳定住局势,不要继续恶化。然后逐步加强军事力量,等待时机。比如自然灾害,建奴内乱,联合蒙古等。就像隆中对中,对北伐中原的条件,也是待北方有变。

他对头脑膨胀的袁崇焕先批评再教育,十分有领导水平。

袁崇焕你要有自知之明,你自己估摸估摸,就你那两下子,能不能迫使后金向你投降。如果声言投降那必定有诈(“奴未必降,降不足信也”)。他已经看出袁崇焕想在后金投降这上面做文章。后来他果然走上私自和后金议和的危险道路。这是对他刚露出一点点的危险想法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