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军排成四列横队,车流滚滚的开拔,一队队的走出军营。
周遇吉眼眶有些湿润,他渴望战争,渴望自己出现在战场上。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兵部待遇这么好,还要自请去京营的原因。
“今皇神武是周宣,谁赋南征北伐篇?
四海一家天历数,两河百郡宋山川。
诸公尚守和亲策,志士虚捐少壮年!
京洛雪消春又动,永昌陵上草芊芊。”
周遇吉低声吟诵着诗词,右手握紧了刀柄。仿佛腰间的宝刀,早已不耐寂寞,渴望着战场上饱饮敌人之血。
随着轰隆隆整齐的正步声,这支一万四千人的大军,没有走德胜门,而是直接从东安门出皇城,沿着繁华的商业街道,从朝阳门出城,直奔通州而去。
这两天,京城人心惶惶。
京城的百姓,好多亲戚朋友都在周边诸县城。
尤其是下层的官吏、将士等,很多都是娶的香河、三河、廊坊等地的老婆。因为京城的收入高些,能给出较好的彩礼。所以,周边农村的乡绅都愿意把女儿嫁到京城里。
很多城里商铺的小伙计,饭店跑堂的,还有手工业匠人,像是什么打铁的,修鞋的、杀猪的、熟皮子的……他们都是到周边的农村讨老婆。
他们的老婆,也是穷苦出身的。什么佃户、自耕农、军户之类的。
所以,京城里的人都和周围百里的百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次的京郊变乱,都会给他们的亲族带来很大的灾难。例如英宗朝也先的入侵。嘉靖朝俺答汗的入侵等,都对京郊进行了大肆掠夺。
对于抵抗不力的将领,京城里的百姓恨之入骨。因为他们的亲人被掠夺,被杀害。他们有切肤之痛。而京郊又是京城里文官、勋贵、太监等兼并土地的庄园密集区域。他们的财产被抢夺,也会对将领产生仇恨。
这时候,这支精锐的军队,从大街上走过,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围观。
“兵爷,你们这是去哪里啊,叛军就要到京城里,你们怎么还走啊。”
“通州怎么样了,听说三河县都被抢光了。”
“天杀的乱兵,我一家人都在泥洼镇啊。”一个伙计一边顿足,一边抹着眼泪哭道。京城里好多他这种孤身一人在京城打工,家小都在周边的农村。
这些士兵穿着崭新的鸳鸯战袄,看着一片血红色。加上他们都做过队列训练,走的十分有气势。看着就和大明的其他军队不一样。
尽管这些士绅百姓都不怎么懂军事,但是也能看出这些都是精锐。他们打心眼儿里不希望这支精锐出城。似乎只有他们在这里,京城才安全。
小芳一早上就挎着篮子出来卖茶鸡蛋。她哥哥在军中,就是张世泽训练的六千火铳手部队中。这时候看到大军开拔了,赶紧站在街边看,想找到自己哥哥。
大军一队队的走过,她终于在看到了她哥。他哥是总旗,此时正在队伍的侧面督促行军。
“哥,你们这是去哪里啊。”小芳赶紧冲上去。
“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家去。”陆平一看是妹子,瞪了她一眼,吓唬她道。
小芳吓得一缩脖子,拉着他哭道:“哥,你们这是去哪里,是不是去打仗了。”
陆平看到他的兵都开始嬉皮笑脸的看西洋景儿,他紧张的四面看看,说道:“好妹子,听话,赶紧回去,哥有正事,这些钱你给爹娘拿回去。攒着给你当嫁妆。”
说着陆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进她的篮子里,里边都是银元。
他们这种新式的鲁密铳部队,军饷高。陆平又不爱喝酒,也不去什么胡同。平时攒下不少。又新领了开拔银子,沉甸甸的一小包。
“赶紧回去,行军不让说话,让上官看到该打板子了。”
小芳这才松开了手。看着大军走远,她哭着喊道:“哥,你可要好好地回来。娘还要给你说媒呢。”
陆平没有回头,摆了摆手,就继续跟着大军走了。
这段时间,蓟镇因为裁军而爆发了哗变。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城内。之后每一天都有坏消息传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到了极点,几乎是一夕三惊。
尤其是昨天传来消息,虹桥败了。左良玉都被射了一箭,差点没死了。
更是让城里骚动起来,叛军已经到了通州城下了。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整个京城都炸了,好多的官员和富人都开始准备送家眷出京城了。可这时候,崇祯下令九门戒严,禁止任何人出入。
这些人走又走不了,留下又担心京城遭遇兵灾。一个个的,惶惶不可终日。很多人整天聚集在街头的茶馆里,一边探听消息,一边聊作消遣。
京城的茶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甚至可以找掮客,花钱买消息。只要你出到位钱,没有买不来的消息。
很多时候,昨晚内阁里,阁老们商谈的事情,今天傍晚就被有心人卖了出去。
屡屡泄露禁中语,气的皇帝暴跳如雷,几次整治,也没见明显的效果。
史大柱是个丝绸商人,家里开了一家绸缎庄,专营蜀锦。他老婆就是蓟州农村的小地主出身。
昨晚老婆哭了一夜,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他烦躁的不行。今天就跑到茶馆躲清静来了。
他在二楼上,看到底下的大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脚步声都整齐划一的走着。听着整齐的韵律,他的心里忽然安定了起来。
这支军队他知道一些,当初定远伯千户所的底子。看着就十分精锐。
说不定他们能把叛军平定了也说不定呢。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心里想着。
不大一会,扛着鸟铳的步兵过完了。骑兵来了。还是四人一横排的队伍。
“嘿!你们看啊,这些战马多么神俊啊。”好多人在赞叹着。京城的百姓见多识广,因为天下的好东西多数都在京城。可是这么好的马他们从来没见过。
“这些骑兵看着也神气,就是都不着甲,不是精锐。”
“你懂个屁,这是定远伯的兵,只有定远伯才有这种海外弄来的好马。他们不是不着甲,那个斗篷就是软甲。系上胸前的扣子,刀枪不入。”
这时候,骑兵走完了,最后的车营出现了。一辆辆黝黑色的四轮装甲马车,一辆一辆的行驶而来。
“快看,快看,每一辆车上都有炮啊。”
“这是什么炮,炮管子怎么这么粗这么长。”
“不懂了吧,我告诉你,我家二小子在这里当差,这是重型铜发熕炮。”
史大柱用心数了数,结果让他震惊。足足五百辆车,五百门重炮。他惊讶的站了起来。他心中忽有感悟,这样的强军去通州,一定能把叛军打的落花流水。
这两天行会里,有还几个南方来的老板,打算把存货减价处理,回南方去。自己正好可以低价把这些丝绸收购下来,等兵灾平息了。赚一笔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