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蝉鸣渐起,
一缕和风悠悠,已然裹起了些许燥热,临近京城,空气倒是比起北方湿润了不少。
晌午未至,漫漫官道之上,一辆马车缓缓使来,身后还跟着两人,骑马相随。
“离京一年多,终于回来了。”
李末坐在车头,看着远处渐渐显露出身形轮廓的京城,不由轻声感叹。
当年,他初出茅庐,离开罗浮山的时候是元丰四十三年。
在京城待了一年多,便被赶了出来,那时候是元丰四十五年。
李末还依稀记得,那年冬日,京城大雪,素白皑皑,他丢掉了官职,放下了所有,就连冯万年和纪师都受到连累,身边唯有陈王度不离不弃,显得极为落魄。
如今再回来,却已是元丰四十七年了。
故地重临,李末已然今非昔比,顾长安,解琵琶,夏蝉鸣,孟小鱼……这些都是他在凉州北境,十万荒丘之中获得的新生力量,更不用说他的身后还有那位坐镇北邙的将臣,以及神秘莫测,身负北方气运的唐北玄。
“你这次回来,只怕会有很多人不舒服。”
顾长安从车厢内探出头来,遥望着京城方向,忍不住道。
“嘿嘿,他们若是不舒服,那我必然会很快活。”李末冷笑道。
这趟回京,李末的心境与从前不同,除了快意恩仇,隐隐间,他还有一种莫名的宿命感,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他这一生中的劫数和机缘,似乎都会伴随着这次回来,如期而至。
“玄天道种……怕是很快便要真正出世了啊。”李末心中暗道。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李末的心头便有一股莫名的沉重。
天地茫茫,似乎唯有这个名字能够让他感到难以摆脱的压力。
九百多年前,李祖化玄根,李氏宗祠从此不显人间,成为了人世间最可怕,也是隐藏最深的一股力量。
神宗灭法,集天下道统之力,以李祖血脉为根基,在那座宗祠之中创造出了【玄天道种】。
悠悠千年孕育,渺渺人间如尘……那另类的存在终于呼之欲出,要与这灼灼尘世产生联系。
“对了,那老头是你什么人?怎么你到哪儿都带着他?”
就在此时,顾长安凑到李末耳边,低语了一句,将他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顾长安所指自然是卧榻于车厢内的马大爷。
“他……是一位大爷。”李末撇了撇嘴,并未多言,顺便提醒了一句。
“你别招惹他就行了。”
“前面便是驿站了,到那里休息片刻吧。”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处驿站,休整些许,再行半日的功夫,便能抵达京城。
此刻,李末的心情反倒是异常平静。
“没想到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龙渊府可是内陆大府,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
“当然是天灾……否则谁又那般惊天手段,能将一座山都抹除了?”
众人刚刚坐下来,周围便有一群人,三五成聚,在热闹地议论交谈着。
“龙渊府!?”李末微微一怔,不由竖起了耳朵。
那可算是他的故乡了。
“听说那山曾经还出过厉害得妖鬼,占据一方,凶威赫赫……”
“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化为云烟?”
旁边的酒客,推杯换盏,悠悠感叹。
“一座山没了?”
李末终于听出了端倪,忍不住就要起身询问。
“可惜啊……”
“从今以后,天下再也无阴山!”
一生悠悠轻叹,李末豁然变色,手中的茶杯被瞬间捏得粉碎。
“阴山!?阴山没了?主人……”
小黑猫眸光几乎凝如一线,失声叫道。
诸妖之中,她对阴山的感情最为浓烈,当初与金鳞,圣婴童子一起隐居于此,一边修行,一边照顾废物宝宝,还有那块破石头。
“你说阴山没了……什么意思?”
李末沉着脸,走向了旁边的桌位。
“小兄弟,你不知道?外地来的吧。”
那酒客红着脸,眯着眼睛,仰头看着李末,咧嘴轻语:“五天前,龙渊府突发异动,五百里阴山之地,一夜之间竟化平地,仿佛被人凭空挪开了一般……”
“这事早就已经传到了京城。”
“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化为平地?”
李末眸光微沉,显得心烦意乱,以他如今的实力,要将一座山岳踏平,也非难事,然而朝夕之间,凭空挪移,如鬼斧神工,似天地造化……他自问还没有这般手段。
“主人,我要回去看看。”
小黑猫坐不住了,她和金鳞,还有圣婴童子有着过命的交情,变故陡生,她不能不回去看看。
“你等等……你先等等。”
李末最为冷静,他转过身来,出了驿站,追上了小黑猫的步伐。
“主人……”
小黑猫一脸焦急,眸子里透着冰冷的寒意。
“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末抬手虚按,稍稍安抚,他面朝南方,双手结印,横隔虚空,遥遥感应。
金鳞,废物宝宝,乃至于那块破石头都没有任何回应。
嗡……
就在此时,李末右手探出,如同利刃一般,直接破入虚空,下一刻,一团火光浮现,璀璨夺目,灼灼生威。
紧接着,一道人影被李末从虚空缝隙之中抓了出来。
“圣婴童子!”
小黑猫定睛一看,立刻愣了出来。
此时此刻,圣婴童子气息孱弱,火光黯然,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寂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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