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主人很快就靠近了。
冰冷的铁蹄印在河流一样的雨水里,在高架桥的桥面上留下冰霜一样的蹄印。
山一样魁梧的骏马披着沉重的甲胄,铠甲表面编织着繁复华丽的纹路,白色皮毛上晶石般的光辉流淌。
马脸上戴着青铜色的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都会喷出电光的细屑。
八条雄壮的马腿如同支撑着天空,像是名片一样地宣告着它与主人的身份。
步舜隔着维度屏障,注视着马上牵着缰绳的存在。
巨大的黑色阴影沉浮在圣堂的光中,全身都覆盖着暗金色的巨铠,缝隙里填充着变换莫测的白。
头顶的鹰盔左右两侧向上伸展出尖锐的翅膀,异形的铠甲表面蒙着一层微光,在雨水洗礼下荡漾出一层层波纹,源源不绝。
祂手里提着树枝一样的长枪,山铜色的枪头上刻印着暗色的如尼文字,背后蓝色的披风如冰一样寒冷。戴着铁面的脸上,唯一的金色瞳孔中光芒仿佛火炬一样燃烧,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手持神枪冈格尼尔,驾驭八足天马的狂猎之王。
北欧神话中阿萨神族的主神——奥丁。
“祂……竟然真的存在么?”
楚天骄的声音里透着惊慌不安,在这样超然的存在面前,他做不到不去恐惧。
人在登山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亲眼见到如山般巍峨的存在伫立在前时的震撼,可要比任何文字影响的描述要来得更有力数倍。
眼前驾驭着群山之骏马的黑色巨人,真如一座迎面走来的高峰。
四面八方都是雨,祂驾驭着风暴而来,剧烈而庞大的存在充塞男人视野的每一个角落,而祂便是此地唯一且独一无二的神明。
没有被君焰化作灰烬的死侍也聚拢靠近过来,分成两排侍立在奥丁的左右,仿佛拱卫王架的仆役。
这些死去的东西有着一模一样的苍白面孔,披着似乎由影子织成的黑衣,脸上空洞的双瞳闪着金色的光芒。
就仿佛噩梦里面才会出现的重重鬼影,若是有片刻的疏忽,就会被这些鬼东西扑上身来,疯狂地撕咬。
倒是站在楚天骄身旁的步舜双手背在身后,镜片后的双眼眯起,“奥丁的纯度,也大大降低了。”
“你的儿子,我的好学生,他现在可是就站在祂的面前。”
步舜是真的觉得有点奥丁的这个登场有点丢分了。
无论是样貌还是姓名,曾经属于死侍的一切已经被龙血剥夺殆尽,剩下的就只有这一副为人驱使的腌臜皮囊,卑微如蝼蚁。
用这样的东西摆成的仪仗,又有什么值得在乎呢?
有种暴发户找了一帮臭鱼烂虾充场面的感觉。
与此相反,他欣赏的目光落在前方,赞叹道:“瞧啊,他们的背影中,可有半分的惧意?”
年轻的狮子们的确如此。
青年挺拔的背脊如一根昂首向天咆哮的大龙,支撑着楚子航此刻已然非凡的躯体。深青色的龙血在每一根血管中汹涌,仅他一人,就胜过千军万马!
摩擦着双臂锯刃的路明非,更是咧开嘴大喊出声:
“喂,你真的是奥丁么!”
“八大龙王里面没有你这样的家伙吧?难不成你是哪个龙王的私生子?”
他不敬的话语立刻在死侍群中引发了骚乱,黑色的影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从它们口中传来仿佛吟唱又仿佛哭泣的声音,显得杂乱又恐慌,似乎害怕路明非引来神明的愤怒,顺带着迁怒它们。
但是,谁在乎?
“有趣。”
奥丁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位狂猎之王的声音并不粗狂,像是老人又像是小孩,意外地富有知性。
祂轻扯手中铁灰色的缰绳,八足天马斯雷普尼尔顿时顺从地放下前四肢。神枪冈格尼尔被祂插在地上,随即抬起左手,被甲胄包裹的食指对着二人轻点:
“你的身上有康斯坦丁的感觉。”
“诺顿的执念与愤怒残留在你的身上。”
“但如今的他们应当都还沉睡在未醒的长梦中……原来如此,来自未来的干涉么。”
对方的敏锐有点超乎想象,楚子航眉头微皱,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无论如何,他们只要“战”就好了。只是他回想起记忆里那夜的一幕幕,问出了自己心中积蓄已久的某个疑问:
“你找上我父亲的理由,是因为他车上带着的『那东西』么?”
此时的楚天骄终于是记起了自己车上的那件重要之物。
他迅速地拉开迈巴赫的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只黑色的手提箱来。
手提箱特制的皮面手感粗糙而坚韧,正中心镶着银色的铭牌,铭牌上是一株『世界树』的图案。
只是与卡塞尔学院的标志『半朽』世界树不同。
这箱子铭牌上的世界树,是『完好』的。
背着双手的步舜壁纸地伫立着,视线落在黑色箱子上,镜片后的蓝色眼眸也随即变得无比幽深。
腐朽与完好之间的区别,也许便是【末日】与否。若世界树之底的黑龙尚未开始啃食根须,那么树自然会茂盛、充满生机……
以此作为寓意,箱中又究竟存放着什么?
“『卵』?”
“吾不知为何它会流落于尔等之手……”奥丁低沉的声音穿透雨流,“只是物归原主,并且予以惩戒罢了。”
人在踩过蚂蚁的时候,会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少的力、踩死了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