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无论是多古怪的东西都还会遵循一些基本规律,至少在正常世界是这样的。
话说回来,什么又算是正常世界呢?库普对此并没有什么可称道的认知,既然自己不在梦里,那么一个能凭空消失、又在背后出现的“人”存在的世界,真的能算是正常世界吗?
不过这种能力显然不附带什么生命力强大、死而复生之类功效,佝偻的袭击者依旧符合“脑子没法在嵌入铁片时运行”这一原则。
库普绕过伊冯,耷拉着左手,来到倒地不起的敌人身边,踹掉了手里的匕首,给塌陷霉南瓜似的脑袋补上一锤,确保他不会有再醒来的可能。
左肩伤口在过度活动后恶化,腰上一刀限制了发力。由于担心用力不足,非理性的担忧让他给尸体又加了几下,直到听见伊冯的不适干咳声,才发觉这家伙的上半身已经跟肉馅饼的原材料有了惊人的相似度。
为了在场两人下半辈子还能安然享用这一美食,他最好现在停手,以免进一步引起不太好的联想。
“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提着还沾着不明物质的武器说这话时形象不太对劲,他在袭击者衣服上随手蹭了蹭锤头,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会抱怨了。
随着目标全部倒下,情绪驱动的力量从身体里退潮,疲惫与后怕迅速取而代之,就差那么一点,要不是伊冯的大胆举动,他这会大概已经在亲自证实天国是否存在的路上。
他随即发觉自己应该做的不是夸奖她做得好,而是该考虑到这个场面对一个孩子而言是否会造成不良影响。
“你要知道,他们罪有应得。”库普给尸体挨个翻了个面,观察伊冯的情况。
后者只是皱起眉毛,捂嘴发出反酸搔挠咽喉的咳嗽,看起来只是感到有些恶心,与库普想象中的小女孩表现相去甚远。
某种程度上还比库普好些,他都不知道自己多看几眼那些凹下去的散装五官会不会吐出来。
伊冯不需要开导。她用两根指头捏起那把匕首木柄,沥干湿锈上的血迹,“谢谢,我知道。”
在这个过于年幼的同僚到来时,库普还多少对克拉夫特的用意有过腹诽,但她对于人类失去正常形体及意识的不敏感,让人感觉背后并不简单。
他不想去了解这个脱敏过程的具体细节,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做梦,也不会得到回答的。
“去看看彼得好吗?我刚才看到他被捅了一刀。”库普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倚靠,试探性地摸了把后腰,血还没完全止住。
身体不但没有活动后的燥热,反而指尖发寒,温热体液的流逝带走的远不仅是体温。
被挟持的妇人早就逃开了,现场只剩下三个活人,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明早不出意外就会只剩两个。
伊冯把手指探到彼得鼻下,等待几秒,向库普地点了点头,去翻看他后背伤口。
麻布的丝缕纤维搅进刀伤内,粘连缠结,她轻扯了两次后果断放弃了这个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尝试,拿起匕首挑开衣服。
这件武器好像已经被她视作战利品,类似一些品种的鸟类会顺便衔走感兴趣的小物件。
“我不知道,如果他能熬过来,大概会没事吧?”
库普不想站起来,远远地望了一眼撕开衣服的后背,觉得这姑娘办事还挺利索。彼得的伤口还没止血,不过也没到血如泉涌的程度,所幸没有当场断气。
“给他腰上缠圈布吧,扎紧些。”后腰近脊柱这个位置,好像训练中说过有伤到会出大问题的重要内脏,库普思索了一阵,大概或许可能是叫肾脏?
这没什么帮助,教学仅限于让他做好防护,无从救治,包扎都得伊冯帮忙。
对此,他的评价是:如果彼得今晚不死,就能活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让克拉夫特来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库普惊觉其中吊诡之处,如果他就遭到了这样的袭击,那么克拉夫特和威廉一方,将遭遇的绝不止如此。
……
……
“跑!”
克拉夫特拉起如梦方醒的威廉,后者刚才又陷入了那种恍惚混沌状态,对着水泡般从黑暗中接连冒出的面孔发起了呆,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接触它们。
要不是被唤醒,看样子他得上去亲一口。
接下来无需多言,威廉甩开双腿跟上克拉夫特,两人在灰白的洞穴中狂奔。
“你能把我们送回去吗?”威廉亡魂大冒,如果说刚才在地狱的话,那现在在哪里就有些超出他知识范围了,“那打洞东西应该离开了吧?”
“不行,我需要时间!”举着火把的人蹬墙转过一个大弯,在在急促呼吸间抽空回答道,“小心脚下!”
威廉反射性起跳,跨过一条肠管皱襞样的横生石槛,它藏在错综复杂的阴影里,等着给误入者此生最后一个教训,永远记住要注意脚下。
乍一落地,就有一颗石子撞在脚尖上,隔着靴子,感觉好像折了脚趾,“嗷!”
“不能现在试试吗?”
“难道你能跑着看海图吗?”克拉夫特反问道,在逃亡中浪费宝贵的喘气间歇,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
“如果你把我带出去,也不是不能商量!”船长一手抓住裤腰,刚才仓促一跃抖松了腰带,裤子从肚腩不住地往下溜,冷风吹得脐周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