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圣典离开时,克拉夫特在月季藤架下找到了正在等候的库普和伊冯。
之前见到的那位年轻女性也在此处,向两人——主要是伊冯——讲解这种红蕊粉瓣品种的美好所在,以及栽培要点,并试图摘下一朵递给小女孩。
发现有人接近,她悻悻收手,束腰鹅黄色复层长裙像一朵大号的铃形花朵回旋,轻盈转身。
“欢迎来到敦灵,里弗斯大学的各位教授,希果家族向诸位问好。没能第一时间问候真是失礼了,只是这孩子太可爱了,是......”绿松石色的眼睛在面前三人间来回转动,可见地浮现出宝石表面凝光般的困惑。
“是哪位的女儿吗?”
如果要给这个家族的打招呼方式打个分的话,克拉夫特可以给九分,剩下的九十一分就扣在这句话上。
“是我的学生。擅自猜测他人的关系并不是礼貌的行为,希果家的小姐。”有一个看似安静懂事、实际上思维模式特异的学生已经够头疼了,要是自己的晚辈,甚至是直系血亲的话,光想想那个场面就足以让心脑血管预期使用寿命降低,“请问你是?”
“哦,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弗朗西丝·加拉特·希果。”这已经是见面来的短暂时间里的第二个“抱歉”,但看弗朗西丝的表现一点没有抱歉的意思,甚至还伸手想要薅一把女孩质感颇佳的栗色头发,被灵巧地避开了。
“我见过一些教授的学生,这么年轻的还是第一次,这位小学士一定有着过人能力。”
“所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聪颖过人的小姐。作为交换,我可以把这个给你。”弗朗西丝摘下很符合形象的一枚绿松石胸针,放在掌心,期待它发挥出比月季花更好的作用。
伊冯完全不吃这套,看向克拉夫特征求意见,可以的话她想立即甩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自来熟家伙。
倒是这枚胸针触发了费尔南教授有限的贵族圈交际知识,让他想起这什么希果家族到底是哪路人,“绿松石希果?那个经营绿松石生意发家的家族?”
“没错,真荣幸能被里弗斯医学院的领头人记住。不过我们的经营范围已经扩大到各式首饰了,如果您的夫人或者女儿有需要,随时欢迎联系我们。”她微笑着回应道,并不避讳家族生意。
“你认识我?”
“当然,费尔南教授,只要我没记错,里弗斯大学的教授里只有一位与莫里森教授同辈的。”她很聪明地没提拜读过署名论着之类容易套近乎、更容易被问住的话题,从实道来,不忘推销自家产业。
“希果家族除定制首饰外,还承接精细器械定制,与敦灵大学也有合作。如果您有什么需要,交给我们可以只收成本费用。”
“学院暂时还没到需要到外地购买器材的地步。”费尔南断然拒绝了对方的推销,要是在这应下,下次对方给别人推销时恐怕就会变成“同时与最权威的两所院校有合作”了。
交流未果,弗朗西丝毫不气馁地转向下一位,“那这位就是里弗斯大学有史来最年轻的教授,克拉夫特教授了?顺便一说,您的学生看起来可真伶俐。”
她有意无意地向伊冯拉进了一段距离,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有种完美蓬松猫科动物对毛绒爱好者那样的致命吸引力,很难接受近在眼前却无法撸一把。
“我的学生不是很喜欢与陌生人接触。”出于好意,克拉夫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一下,防止她被轻轻地拍开,伊冯概念中的那种。
造成误会事小,当场开台手术事大。
“关于定制仪器,我倒是挺感兴趣的,能说说你们定制过哪些仪器吗,弗朗西丝女士?”
“啊,那可太遗憾了。”不舍地收回手,弗朗西丝小姐流畅地把克拉夫特想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们定制的范围包括各式定量容器,尤其是玻璃制的,还有取液管、刀具、镊夹等。”
“敦灵大学的教授们也在你们那定制过仪器?”
弗朗西丝意识到自己如愿以偿地与里弗斯内部搭上了线,尽管她没想明白到底是哪点产生了竞争力,“是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最后一批订单的交付问题。”
“我很感兴趣,留个工坊地址吧,我有空会尽快去看看现有的成品。”克拉夫特从未如此庆幸过这个时代客户个人信息保密意识的缺乏。
“那可太好了。”
【那可太好了】
......
......
回程的马车上,克拉夫特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圣典。
“克拉夫特教授,你真的要看这种数百年来最荒诞故事的汇编合订本吗?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林登教授对借书提出了一点自己的个人看法。
“好奇罢了,难道你们不好奇莫里森教授怎么会对圣典感兴趣的吗?”
“大多数人在发现躯体无法支撑精神时,难免寄希望于某些声称高于一切的事物,祈求延续自己的思想,或期待与逝者相逢,即使他们中不少都对此嗤之以鼻过。可实际上在他们投身于此的那一刻,思想就已经提前死去了。”
费尔南在闭目养神中撑开眼皮看了一眼那本厚书,今天的行程已经让他感到些许精力不支,“希望我不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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