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界灵魂的家乡,新药上市一般要经过很多步骤。
实验人员需要从茫茫多的选项中确定某个药物靶点,继而寻找能作用于这个靶点的化合物,来源可能是长期的研发,也可能是出于某个本来毫不相关的实验。
完成艰难或者欧皇的开发后,实验人员从细胞层面和动物实验上证明了药物确实能解决疾病、且不会同时解决病人,再经过一大堆冗长但必要的伦理审批,它或许就能进入临床试验,从实验动物身上走到人的身上。
在早期安全意识和条件都不那么充分的野蛮发展时代,开发者偶尔也会用自己平替一下。当然,不推荐那么做。
通过审批后,药物就进入了众所周知的三期临床阶段。第一阶段试验药物在人体的药代动力学、明确安全剂量;第二阶段初步评价药物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为后续试验提供借鉴依据。
到了第三阶段,试验会扩大范围,通过大样本的双盲随机对照试验进一步验证有效性和安全性。需要由多个医学中心在医生的严格监控下开展。
只有少数幸运儿能花以年计的时间走完这些步骤,最后获批投产上市,作为病人救星造福一方,或作为漏网之鱼为祸一方。
尽管在更长的时间尺度,总会出现各种意义上的漏网之鱼,但这仍是保障生命安全的重要防线。
而在目前的诺斯,情况就要简单得多。
只要一个宣称自己是医生的人,通过包括但不限于个人寻思、文献考据、药理推导、吃啥补啥、神人梦授等研发途经,得出了一款新药,那他就可以在当天向业界同僚、亲朋好友和无知病患们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随后这款药物就会视其个人影响力,进入不同规模的市场,应用于不同人群。
药物造成的效果和后果,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问题,就由医患各凭手段了。
洋地黄是一款中毒剂量跟有效剂量比较接近的药物、是一款需要搭配诊断能力使用的药物,还和乙醚不一样,纯天然,制取几乎不需要什么门槛。
目前大部分跟戴维水平近似的医师多半只会看水肿开药,但除外心衰会表现出水肿外,还有着肾源性水肿、营养性水肿,过敏和炎症也会引起水肿。
觉得药物应该有效、但实际上无效的情况下,以戴维为例,他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是诊断有误,而是会加大药量。
今天敢公布成分,他们隔天就能制造一大批洋地黄中毒病例。到时候与其思考怎么治,不如直接去神父那进修中世纪临终关怀,性价比更高、医患矛盾更少。
为人为己考虑,克拉夫特都觉得应该先小规模试用,摸索清楚后再和心衰的诊断标准配套推出。
因此,只有个别病人中的小道消息传出,称那家特殊的诊所中有某种针对水肿的特效药存在,这和“治疗结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
......
格林抬起被袖子褶皱压出红印的额头,发现烛台上的蜡烛光线已然微弱,火苗沿着蛇形扭曲的黑线下坠,即将没入成团融蜡中。
桌面摊着不薄的几份文书,是今天刚送来的。本月开支账目、殉教修士抚恤、日常汇报,还有主教团的公函。
睡着前他似乎还没全部处理完毕。
最后一份他已经看过了,是直属上司亲自交给他的,态度较之前有了微妙的转变,称事情就到此为止,并建议他休息些日子再投入其它的事务。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主教团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地没有针对伤亡问题做出实质性的惩罚,仅仅予以书面指责,禁止参与者谈论相关话题、两周内限制行动范围,每天定时去小祷告堂在天父注视下反省。
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安抚。
看这发展趋势,事情真就准备这么过去了,波澜不惊地在时间的支流中搁浅,远远抛在后面,和过去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从个人角度,难免觉得有些不甘心,但理性来说克拉夫特的态度很对,让那些东西继续深埋地下、再不接触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而他自己,现在需要为事情扫尾,安排抚恤工作,去跟死者的家属解释他们为天父献身,先一步前往完美国度。
这话每念一遍都让他感到很是别扭,思绪中反复浮现出那些笃信踏上“结束一切痛苦”道路的人,以及那种熔铸在脸上的笑意。
“对形而上概念偏执追求,又期待一种至高外力介入来达成......”这次的经历,使某种更深刻的感触在心中生成,他觉得应该记下来,“从来没有不以悲剧结尾的。”
桌上除了几份文书,居然一时没有多余纸张,连根书签都找不到。
“瓦丁,能帮我再拿点纸来吗?”格林朝门外喊道,继续翻开了修士送来的报告。这是瓦丁刚送到的,他还在外面帮忙整理其余文书。
自从那次诊所袭击事件后,异教徒再也没组织起什么能被注意到的活动,大概他们的主要成员真如克拉夫特所判断的那样,进入另一个世界后永远回不来了,自然地走向自我毁灭,无需多做关注。
不过诊所周围的岗哨还没全部撤走,这份报告就有部分是他们送来的,没什么新发现,主要内容就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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