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调整了下状态,不管什么时候,病人能慌,家属能慌,他绝对不能慌。这里可没有上级医生来给他兜底。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治疗方案。”他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答了格里斯,“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给出具体的答案。”
“在此之前,我要问一下,她从昨晚到现在有吃什么东西,或者喝什么吗?”
格里斯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她从昨晚起就没吃什么了,只喝了一点点水。”
“好的,现在绝对不要给她喂东西吃,如果她口渴的话可以在嘴里抿一点水,但是不能喝。”克拉夫特交代完,转身向门口走去,“我需要一点时间。”
克拉夫特拉开门,学生们还在门外没有离开,卢修斯抱着毯子站在门口。
“谢谢你,卢修斯,把毯子交给格里斯吧,然后到隔壁来……嗯,大家都过来。还有,谁能去把其他讲师叫来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神父至少有一句话是完全正确的,“接下来只能看神的旨意了”。
克拉夫特心里是清楚的,这个条件下无非就是两个情况。
要么就是干看着,随着时间的拉长,嵌顿的肠段不会自己复原,血管无法给这段塞成一块的肠子供血,情况逐渐恶化。
缺乏血供的肠子在一天或者两天后彻底坏死,最后患者在痛苦中死去。这个时代也没有尸检或者什么别的手段确认死因,谁也不知道就是这样的简单结构导致了可怕的死法。
然后这个可怕的秘密就会被一直保留,直到不知多少年后在近代科学的支撑下,外科真正崛起,这个现在的绝症才会变成“小问题”。
要么克拉夫特就得现在想出个办法来,在这个截肢都没麻醉的见鬼时代,在有限时间内想出个可行的手术方案。
他得去实践这个在短时间内寻思出来的方案,进行一场在他上学那会已经基本见不到的手术,把那节肠子恢复原位,再祷告不要有什么术后感染之类的。
真爆发个术后感染,以莉丝的身体状况,结合这里的内科水平,克拉夫特都不敢想下去。
如果是在儿外实习那会,谁提出这种能让主任气到心电图冲浪的玩意,那主任走前肯定会一刀把他一起带走。
一个肯定死,一个大概率死,好像也没啥好选的,要选也是莉丝自己和格里斯来选,克拉夫特现在只能去找个最佳方案提供给给他们。
在隔壁教室立起一块漆板,在所有人到齐后,克拉夫特把目前的情况画了个草图,想看看其他人能不能给出些符合目前条件的帮助。
“相信大家在我的《人体结构》课上都听得挺仔细的,我不必浪费时间解释这到底是哪里。
现在我们需要在腹部打开个小口,把这段套叠的肠子放回原位,最后把口子缝上。
听着挺简单?坦白来说,在医学院里,我们不用太避讳,大概不少人都看过解剖,甚至亲自动手过,只不过不是活的。
但这次不一样,先生们,这次完全不一样。”
克拉夫特敲了敲漆板,这个动作显然是多余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包括后排刚进来的几位讲师。
“有什么特殊需求么。”其中一位讲师出声道。他有时会光顾克拉夫特的课堂,安静听课然后安静离开,克拉夫特对他的卷发有些印象。
“我需要尽可能干净,麻布、丝线、铁针、刀,还有参与的人。”克拉夫特很难对他们说明自己的无菌观念,只能这么表述,“大概把东西都在沸水里过一遍会好一些。”
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甲醛、高压蒸汽这里都没有,高浓度酒精还得看蒸馏。
坐在卷发讲师旁边的那位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们有很多石灰,我没见过撒了这东西还能变质的,至少你可以拿石灰水来洗手。”
他指着克拉夫特手里拿来写板书的小石灰块。这倒是灯下黑了,终日拿它写字却没想起来,克拉夫特本来都想着有没有蒸馏的烈酒能消毒了,但现在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无菌是不可能无菌了,尽量干净吧。克拉夫特为病人的术后捏了把汗,继续下一个话题。
“恕我在这方面了解浅薄,我想询问一下存不存在一种方法,能让病人暂时失去感觉的,切开皮肉都没有影响的那种。”
“不能直接绑住病人尽快结束么?”卢修斯提问道。这是目前所有截肢手术的处理方式——如果那真的能叫手术的话。
“不行,不可能像截肢那样一刀解决问题。”克拉夫特否决了他的方案,“至少我做不到。”
开腹手术在很多时候并不那么简单。腹腔的实际情况跟解剖书上清晰的彩图有很大差别,各种结构界限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包裹着脏器的包膜、韧带,还有各种原因造成的黏连,把镜下视野变得一团糟。
当你在肚皮上打开一个小口,要在没有明确标志性结构的术野明确自己的位置,显然是不像粗放式截肢那样简单的。
患者只是个三岁小女孩,不是关羽也不是兰博,要在无麻醉情况下切开腹腔翻找操作,再进行缝合。这段时间里会怎么样是无法想象的。
“确实有些可以让人失去意识的东西,但是……”一位学生翻着书,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他觉得记载的药物基本都达不到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