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舔舐他的神智,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那个发着白光的扁盒。
从手感到外形,再到荧光,它被塑造成克拉夫特所熟悉的样子。偏偏又很陌生,只有空洞的外形被模仿,虚无的内在只能提供不足以照亮周身的白光。
克拉夫特将发光面倒扣在地上,一脚踹开,轻微的摩擦声中,那个看起来很像手机的怪东西滑向墙边,发出低而清脆的“咔啦”声。
房间里的光源只剩下一线月光。
他缓步向后倒退,手放在身后,贴上粗糙冰冷的墙壁。大脑在运转,思考刚才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谓熟悉的陌生之物大概就是如此,其中熟悉的部分反而让这个物体显得更加异常,明明具备相似形态,实际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像是因为能力所限被偷工减料。
不该出现的形似之物让克拉夫特对一切产生了巨大不真实感,怀疑在滋生,否认场景的真实性。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某个离奇的梦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却无法醒来,被暂时困在虚幻里。可感觉如此真实,不管是墙壁的磨砂质感,还是听到的声音,细节充实饱满。
刚才踢开那东西的动作太鲁莽了,克拉夫特想道,在陌生的境地里应该保持安静。
这也是祖父教学的一部分。异常的惊吓打乱了应有的步调,他应该更小心些。
不过情况不算太糟,他躺倒在床上时忘了解下腰上的剑鞘,最信任的武器还在他身边。
左手按住固定用的金属扣,背靠墙壁,克拉夫特安静地向门口移动。一个可以迅速转移和制造障碍的地方,在什么情境下都是要首先想到的。
伸出的右手率先摸到了门栓,位置没有变化,如果发生意外,在一切不明时最佳选择永远是开门跑路。
视觉逐步适应环境,视网膜上的细胞需要时间来切换到暗视觉,从光亮下的精细画面,向不甚清晰但适应昏暗环境的模式转变。
桌椅和木床的轮廓浮现,整个房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发生“陌生的天花板”这样的狗血剧情。
只是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克拉夫特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刻意压抑放缓的呼吸声。血液带着氧气在身体里奔流,唤醒强大的运动系统,应对潜藏在异常中未知的威胁。
按理来说,哪怕是深夜,也多少会传来其他房间不适合全年龄段的声音,楼下守夜的老板会调整桌椅位置。
要是老伍德在场,一定会放低声音,用他一贯以来讲神秘故事的低沉声线,来一句“死人是不会有声音的……”
克拉夫特早就过了会被无声黑夜吓到的年纪,可这一切细想仍旧让人毛骨悚然。突然出现在身上的古怪物品、安静异常的旅馆,几乎是在明示出大问题了。
按住门栓后,他停下所有活动,在原地抚平心跳和呼吸,等待潜藏在黑暗与寂静中的任何人或者东西露出马脚。
耐心,这是克拉夫特在军事训练中学到的重要内容。拿时间换命永远不会吃亏。
寂静的黑暗中,以沉默应对沉默,这是基因中刻录记叙的本能,来自于远古时代冲动的同类消失于黑暗中的怪诞故事,人类的本能中有在安静中保持安静的反射。
他等待着,精神紧张,灵敏的感官在检索无尽的信息。时间感被欺骗,几秒和几分钟在静止中难以判断。
漫长的等待,又好像只是过了一小会,他察觉到地板上的月光和之前不一样了。那一丝白色光线变得更加明亮、在地面上延长拉伸,最早它还离床有些距离,现在已经到了床脚的位置。
似乎光源在调整位置,接近他的窗口,缓慢坚定地接近他。
【那不是月亮】
意识活跃起来,揭示光源的本质。
【你见过它】
那皎白的、温和的光芒,轻柔地在接近,不仔细观察就无法察觉到它移动的幅度,沉溺于宁和的假象中。
克拉夫特右手缓缓抽出门栓,他不能继续呆在这个房间了。
光线继续增强,穿过缝隙,地上的丝缕白光扩宽,从寡淡的线条转为光带,在地板上亮到近乎刺目。
但那温软柔和感,偏执地留存下来,像是无法脱掉的伪装色皮毛,无法随四季的更迭变化,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任何场合。
门栓被彻底抽出,克拉夫特摸到门把手,以最小心的姿态一点点把门向内拉开。
那个光源更近了,在亮度达到鼎盛时,轻微的喀吱声响起,漏出的光线抖动变化,那是有什么东西在外侧施力,薄弱的木板发生形变。
然而窗户在内侧卡住,打开方式是外开。
克拉夫特已经把门撑开一道足够通过的缝隙,侧身向门外挤去,他要转移到一楼,那里有更多回旋空间,横竖摆放的桌椅会青睐身手敏捷者。
身体灵巧地从缝隙间挤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口,那个光源还在外面,没有变动位置。
“笃笃。”
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从窗户外传来,光听声音会觉得是礼貌的访客。温和有礼的力度让克拉夫特联想到罗密欧半夜拜访朱丽叶。克制,又希望引起注意,让人不禁心生信任。
然而这里是二楼,只有脑子混沌不清、半梦半醒的受害者才会搭理窗外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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