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是的。”
一个不至于中断神父生涯、但说出来有损形象的爱好,符合克拉夫特的预料,生活上不太在意戒律教条的那种人。
值得一提的是,教会并不明令禁止饮酒,无论是神职人员,还是外围人员、信徒之间,饮酒是广泛存在的现象,很多时候酒不仅仅是作为娱乐享受的饮料。
它还具备着营养保健品、甚至药品的属性,修道院会自酿啤酒,并允许定量饮用。各种各样偏方中,酒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作为送服液或药方的一部分,同药材一起使用。
这里的人也有把各色各样东西泡进酒里的习惯,并常常因为酒精浓度不够引起酒液变质,同样也孕育出了一种普遍认知——越浓的酒越好。
当然,饮酒和酗酒是两码事,要分开讨论。教会把饮酒失态、不能自制划入到了“不道德”范围,这个范围没有客观裁定标准,全凭主观判断,在酒馆里宿醉可算可不算。
能得到“醉酒神父”外号的,明显不是私下里小酌一杯那么简单,已经到了别人可以从私德质疑他作为神职人员虔信程度的地步。
“你是从哪听说他的?”威廉抹了把藏在大胡子后的嘴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如果你是打算找他告解的话,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吧。”
“怎么说?”
“阿德里安去年就被禁止进入忏悔室了。”他面部肌肉扭曲,想笑又有所顾忌,大概是觉得背后嘲笑熟人不太道德,稍微收敛了点。
憋了几秒后威廉还是笑出来了,“因为多次有人检举在忏悔时闻到酒味。”
“起初大家以为是喝得神志不清的水手把自己身上的酒味错当成房间里的异味,严正叮嘱了不能放浑身酒气的人进入大厅。”
“然而在这之后检举有增无减,还有人在捐献后,暗示能否认识下某位‘在酿酒方面颇有建树’的神父,主教才发现事情大不对劲。”说到这,威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想起了主教当时难看的脸色。
“他们下令彻查了忏悔室,派人装作水手去忏悔,发现了醉晕在里面的阿德里安神父。要不是这样,现在还没人知道是他在里面偷喝酒。”
如此“光辉事迹”,迅速传遍了整个教堂,还有半个港口区。往大了说,这是对无数告解者心中唯一净土的亵渎,把教会往港口区的画风上带。惊人丑闻让主教亲自下令,再也不准他接受忏悔。
克拉夫特不能理解,但他大受震撼,“至于吗?就忍不住那么一会?”
更震撼的是,按威廉所说,这种丑闻还没让他被逐出教堂,惩罚不过是“禁止接受忏悔”。
主教本人的私生子能有这个待遇吗?答案是否定的。
“啧啧啧,当然至于。”威廉咂嘴发出津液分泌的声音,“你想想,普通的酒能在隔着半个房间还那么浓郁?浓到连醉鬼都能分辨出不是自己身上的气味。”
“烈酒?”
“不,但凡尝过一次,你就会知道没有任何东西在它面前配得上‘烈酒’这个名字,简直没法形容它。”对神父的佳酿,威廉不吝于赞美之词,“像喝下了一口火,顺着喉咙滑到肚子里,这一口就顶得上酒馆里跟水一样寡淡的玩意半桶。”
“你知道么,它就是流动的碳火,纯得像冰,但不会伤到你的舌头。只有贵客才能有机会品尝这种味道。”他用能想到的最热辣事物来描述它,看到克拉夫特也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比听到冰原故事时还投入。
“正好,你们两个今天有口福了。阿德里安现在肯定醒着,我得找他去讨上几杯。喝完这口,或许你就会知道那些果味饮料不值一提。”
这番话说得威廉自己都耐不住酒瘾了,带着克拉夫特和库普绕过一楼大厅,从教堂后的小门出去,蹿进了后面的附属建筑群中。
把门的教士看到他们不仅没有阻拦,还跟威廉打了个招呼。见克拉夫特有些疑惑,威廉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贵宾。”
又指了指附属建筑中不大不小的一幢,“我捐的。”
懂了,主要面向水手海员的教堂,有你们这群捐大钱的船长贵宾,嗜酒如命。阿德里安神父别说在忏悔室喝酒,就算揽着圣徒像喝,主教也得掂量掂量。
慰藉港本身不是什么贸易必经港,没卡住要道,教会影响也没到敦灵那种地步。有损威严事小,船长们来少了事大,一系列奇幻事件是由教堂的经济基础决定。
乃至没有遮掩的意思,克拉夫特在夜风里闻到了裹挟的酒味,分明他们还走在大教堂的光晕下,却像是来到了酒窖门口,酒精的标志性气味比之港口不遑多让。
步伐不知不觉快了起来,威廉脚上生风,宽大裤管摆动,不用提灯辨认方向,自往酒香浓处寻去。
走近酒窖的感觉更强烈了,醇厚不掺其它味道的纯净酒味,从一间户牖明亮的屋子里溢出。大晚上还点着通明灯火,像个小型宴会在里面举办。
威廉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推门而入,向瘫倒在躺椅上穿着白袍的宽胖身形大声招呼道:“阿德里安!别睡了,起来再喝点!”
“唔?”白袍上的双翼圆环图案波动了一下,一只圆润大手拍在上面,发出鼓皮般“嘭”的一声,圣徽纹印颇为幽默地颤动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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