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警院操场观众台。
由于下起了小雨,不像主席台顶上有遮挡的雨棚,坐在露天观众台上的人们纷纷撑开了雨伞。
虽然雨滴直落,不过看台上的气氛却愈加热烈。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整个人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眼睛里的神采都不一样了!”
“是你儿子!老公快看!那是你儿子!”
“眼睛这么小还瞪得这么出来,哈哈!这小子,不错,有点像男人的样子了!”
“老哥,你儿子看着很精神,像你!”
“你家的也不错,又高又壮!”
“哈哈!”
家长们坐在看台上对操场上已然列队等待领导进场检阅的方阵品头论足,都是有自家孩儿的人,互相之间虽然不认识,但在这人挤人的看台上,几下的工夫也就聊上了。
不像来访的家长们一有机会就往前排挤着,陈书和周卿虎两人特意挑了略显空闲的最后一排位置,撑了顶黑伞坐在边上聊着天。
“我记得你当年是标兵吧?”周卿虎掏出一包利群,给陈书递了一根。
陈书没有回应,目光缓缓扫过白晃晃一片的主席台,扫过台下的红色塑胶跑道。空气中的雨滴,这一刻仿佛浓烈许多,让他短暂回到了当年警训的场景。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分列式。经过主席台的时候,我喊‘向右’,后边的兄弟们齐声回应‘看’。大家踏着整齐的正步,将一个多月积攒下来的最好的状态和精神展示给爸爸妈妈们......
“嘿嘿,一个丽水的哥们当时紧张得都同手同脚了,不过后边看着照片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反倒是他的那双瞪得大大、严肃的眼睛,我现在想起来印象也挺深刻的....”
周卿虎坐在旁边安静的、小口的啜着烟,眯着眼睛打量这自己待了十多年,天天雨里来风里去,依然没有多大变化的警院操场,只觉得时光飞逝,神色之间也是舒缓许多。
雨滴慢慢,时光流转。
“陈书!你怎么也在这里!”
撑着雨伞享受着微凉细雨的陈书,听见有人在旁边喊他。
循着熟悉的声音往那看去,只见一道靓丽的声影站在左手侧不远处的台阶上。
来人并没有撑伞,却有一股子成熟韵美,宛如月色下的海棠花,静静盛放。雨滴儿滑落在她未施妆容的脸蛋,眼睛却藏进了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既幽深如大海,又仿佛最纯净的黑宝石。
陈书呆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朱丽!”
见是熟人,朱丽也是不客气,摇曳着婀娜身姿便走了过来坐在陈书边上,伸手将伞柄往自己位置挪了挪。
她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短裤和帆布鞋。眼睛大而明亮,五官挑不出瑕疵。
陈书看得一愣,随即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芳香,堪堪适应片刻之后,偷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边上的周卿虎,挠了挠头,方才回道:“就是过来探望下老同学。”
不经意间,陈书隐瞒了陪同颜晨熙过来的事情。话刚说出口,自个儿就反应过来,内心突然有些惭愧。
下意识的就想转移话题,联想到颜晨熙过来看弟弟江海,陈书问道:“朱丽,你来这里干嘛?是过来看亲戚的吗?”
虽然年近三十,可脱去警服的朱丽看着依旧清新可爱。她嘟起可爱的小嘴唇,朝陈书身后的主席台瞥了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对呀,就是过来看亲戚的。”
陈书掐掉手里的烟,将烟头揣进兜里,让过半个身子露出坐在另一边的周卿虎,介绍道:“这是我警院同学周卿虎,现在警院工作。卿虎,这位叫朱丽,是我们分局刑大的法医。”
有其他体zhi内的人在场,陈书不便称呼周卿虎为主席,容易生成误会。想当年,陈书同批同学有一位身份证上登记的名字是“李政委”的,一个字都不带差。后来毕业回了地方工作,报到以前一刻不停先把名字改成了“李振伟”,同音不同字,正是这个道理。
联想到适才车上父亲一直劝着她和警院老师处处看的事情,朱丽一下子对陈书的介绍没了兴致,托着腮帮轻轻“哦”了一句,完全没有表现出适当的礼貌,甚至连表面工夫都懒得维持。
这让堪堪伸手的周卿虎尴尬不已。
陈书按下周卿虎举在自个儿身前的右手,侧头耳语了一句:“我们那的法医脾气都大得很,主席见谅。”
普遍来讲,法医天天和乱七八糟的尸体打交道,也是见惯了个中恶心场面,所以在基层单位,法医脾气不好是共识,大家也都能理解。
除了法医自个儿的亲人,他们是不会管你到底是民警,还是所长、大队长,甚至局长的。
以前有一位老法医半夜加班料理完尸体,抽着陈书递过来的香烟,曾说过一句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的话。就是他们法医在工作的时候多摸摸西碰碰,甚至挖进尸体里头后,晚上回到家触碰自己老婆的身体时,那种感觉,一言难尽。
“理解理解。”
周卿虎被陈书一点就通,毕竟也是在公安系统里待了十年的老警察,有些事情虽没见过但也听过不少。此时也就没了责怪对方不懂事的想法,毕竟人家也是个美女警花。
“陈书。”周卿虎往边上主席台上正陆续进场的一批白衣大佬点了点,说道,“还记得早年我们王大说的那句话吗?开学典礼这天也许会是我们这辈子见到最多公安大官的时候,省厅的、市局的、警院平时神龙不见首尾的院领导......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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