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室。

陈书坐在高高的审讯台上，下意识瞥了眼头顶上那台正亮着蓝灯，表示正常运行的监控摄像头。

然后视线下移，回落到房间中央坐在老虎凳上的杨洋。

他咳嗽几声，试着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些，平顺一些：“说一下你的情况。”

杨洋抬头，目光平静的直视对方，就像此刻外头特警大院西北角的小池塘上的水面一般，虽然微风徐徐、波光粼粼，但平静的让人难受。

“我叫杨洋，男，23岁，毕业于东海省警察学院，目前的职业是A_PARRT的公关经理，负责管理C组小姐姐们的生活和工作。”

“.......”

“我的上级是一个叫Lily的女经理，平日就由她负责给我发放工资和提成。除了保底工资外，我手底下的小姐姐陪客人玩耍后，我都是有提成的。坐台一次是200元，出台一次是400元。我因为老是喝醉酒弄丢手机，所以我干脆就让Lily把工资都打给我女朋友。”

“.......”

“小玲是我的女朋友，安省人，21岁。她在A_PARRT的C组工作，也是我手下的小姐姐之一，平日的工作内容就是陪着来包厢玩耍的客人喝酒做游戏。当然了，我是不准她出台的。不过也许哪天我喝多了，她也会偷着跟客人出去。”

“.......”

原本准备了很多话的陈书，此时此刻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装作平静的注视着杨洋。

甚至连那句“为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很愤怒，又愤怒不起来。

这么多人围绕着杨洋转，花了大把的力气想把他捞出来。而一直秉承正义的警察陈书，甚至败在了给自己过往错误赎罪的私心上。

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一种无力感霎时淹没了高高坐在审讯座上的陈书，一时之间，他只能用面无表情来逃避。

如果用语言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也许那两字会非常合适。

呵呵。

这世上能给人选的多数都是假象，其中最假的就是让人以为自己有的选，可有时候真决定好了也不是一定有着对与错的区别，但一定是遂自己心的。

希望杨洋的选择，今生都不后悔。

......

正明区分局，办公室。

马局坐在办公桌后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早饭非常简单但量管够，两个茶叶蛋，两根油条，一大碗甜豆浆和一碟咸菜，就像古人说的那般，早餐吃得饱一天都能饱。

马局把油条撕成俩片放进豆浆里蘸足了甜水，然后就着那一小碟的咸菜吃将起来。茶叶蛋是留在最后吃的，剥掉外壳，剩在里面的茶褐色鸡蛋咸中带点甜，这种在锅里一直烧煮着的鸡蛋有种特别的味道。

等吃的差不多，治安大队长赵菲菲到了。

马局笑眯眯的朝她招了招手，让其坐在他的右手边，然后拿过一小袋子特意留出来的早餐推了过去。

“我从家楼下带过来的。这店我吃了快十年，味道一般，主要是干净卫生，这样子我们吃得也放心。先吃饭，吃完了再谈事情。”

吃完后，赵菲菲介绍了A_PARTY案件的情况和进展，包括目前被关在特警大队留置室的全体管理层，以及在阳光酒店的房间内发现的三对正在交易的男女。

赵菲菲说得眉飞色舞，然后隐晦的表达出自己手尾处理得很干净，没人会发现治安大队掺和在里头。

局里都知道赵菲菲是拜了马局的码头。如果作为治安大队的老一，要是突然出现在一起针对阳光酒店的案件中，外边的人自然会联想到背后的马局。

这样的报复就显得太过小儿科了，除了白白给自己平添了仇恨，好处是一点没捞着。马局隐忍这么久，也不差这点树枝细末，万一这一口气没上来，气死的可是他自己。

这杀人的刀得藏在怀里靠近了才能用到关键处，早早拿出来只会让人发现后更加警惕，然后反击会来得更猛烈。

本来这次行动就是冲着阳光酒店背后的那伞人，而那人的级别就比马局高上两级，平日里也是压着马局做事。所以这次办事算是小小的试探，只要成功让对方吃下这暗亏，往后的针对就会像江边的波涛一样连绵不绝，最后一举冲垮看似坚固的江堤。

等赵菲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完，仰起头来像个等着老师夸赞的小女孩。也对，这位伞人能将自己的老领导压在分局挪不动，并且还让在分局算是位高权重的副局长一直胸口堵得慌，属实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可眼下，她赵菲菲代替自己的老师出面办下这桩铁案好好出了一口气，再私底下漏点消息给监察那边的人。虽说不会是动摇根基的硬事，但多多少少应该能刺疼这位伞人一些。

赵菲菲的得意，确实有她的道理。

马局看着眼前这位算是自己半个徒弟的女警，淡淡道：“特警那边把协办单位填上了治安大队，然后《抓获经过》中有你的名字。”

“什么！”

赵菲菲震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的得意像是烈阳下的小冰块，融化得很快，冰块下面则是绝对的难以置信。

马局坐了这么多年副局长的位置，自然有他的私人渠道。

他既然说出了口，那就一定是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