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去跟龙王见面了,刘向禹自己坐在元帅府的书房里捧着连环画看得津津有味。
这不是给小孩看的,话本的字比较多,画工也尤其精美,美中不足是雕版印刷的工艺一般,用的是元帅府的公文纸,而且因为赶工的缘故,没上色。
不过这就已经很有看头了,封皮上写着写话本、画匠、雕版匠的名字,写话本的作者自然是刘狮子,雕版匠并不出名,画匠则是元帅府出名的画家,是个陕北出身的都尉,名叫薛和尚。
薛和尚不是和尚,他只个秃子。
这家伙跟罗汝才麾下那个李八两是同乡,都是文安驿人,过去太平年景,俩人都是文安驿的名人,李八两是货郎,卖东西出了名的缺斤短两;薛和尚是画家,赶上踏青就给人画美女图,一张图要一斤牛肉。
待到旱灾来临,这俩难兄难弟先后沦落成了流贼,李八两跟了罗汝才,薛和尚则在更早的时候就跟了王左挂,后来降了官军,在贺人龙部当兵,河湟大战时才降了刘承宗。
这家伙在王左挂那就没混上小头目,到了贺人龙那更没混上一官半职,一直到降了元帅府,才想着凭同乡的门路,给上天猴刘九思送礼谋求个晋升。
上天猴收了礼也办了事,主要是薛和尚穷得当裤子,送礼也只是送了几幅画,刘九思拿着画就去找了刘向禹,刘向禹看了画直接把人扔到书院里学测绘制图去了。
元帅府的测绘制图水平非常潦草,书院负责这个科目的教谕、训导绘画功底其实还不如薛和尚,因此学了不过一年,就给了骁骑出身,在新城书院担任制图训导,如今是三等奋威都尉,担任教谕。
这次刘承宗需要人给话本制作插图,薛和尚就是合适的人选。
刘向禹看得津津有味,不光自己看,还让人专程喊来杨鼎瑞一起看,随后二人又派人前往西宁,寻督管药水河屯田的林蔚过来。
倒不是刘狮子编写河西传的故事有多引人入胜,这整个故事刘向禹和杨鼎瑞都知道,故事主角是朵甘丹卫指挥使邹凤,情节是其任职黄源驿丞时面对绰克兔台吉南下,据守黄河时的事。
这些事当年刘向禹和杨鼎瑞都在战报里见过,而且印象很深刻。
但一笔带过的战报是一回事,如今掰开揉碎还配上插画,就更有身临其境之感了。
从狮子营到元帅府,刘承宗打了整整六年仗,但是在六年的战争生涯里,由于刘狮子用兵一贯稳重、长于以势压人,涌现出的战争英雄也就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而已,邹凤算一个。
这个人就是杨鼎瑞一手提拔起来的。
邹凤的前半生像赵可变等人一样乏善可陈,宁夏边军出身,刘承宗南征康宁府时任职什长,得康宁知府杨鼎瑞赏识,外放黄源驿做九品驿丞,做了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当了本地番部的女婿。
恰逢喀尔喀绰克兔台吉入侵,连陷驿站阻断南北,面对袍泽死难,邹凤凭勇士十余、渡船两条尽忠职守,面对上万蒙军扼守险地,九战九捷,沉舰十余,北却蒙军五百米,打得蒙古人沿岸一里地不敢牧马,撑到刘承宗率元帅府大军回援。
事后朵甘丹设县立卫,战死驿卒都做了城隍、土地,邹凤也被刘承宗选为第一任知县兼指挥使。
刘老爷看完了河西传,尽管心里认为这套连环画做得非常精美,但依然面露不解,对杨鼎瑞问道:“狮娃说这个是元帅府入主关中的利器,你觉得……它能有几分作用?”
杨鼎瑞的头脑已经发散了。
他毕竟有出镇康宁的经历,见识确实要比坐镇中枢的刘老爷要广,刘狮子拿出来的东西,他们俩不会只图一乐儿,认真思索了所有可能,杨鼎瑞觉得:刘狮子没把话说全。
他指了指放在茶案上的河西传,没说河西传,话锋一转就跨过半个天下,道:“长河西有个土司木雅,向禹兄想必有所耳闻。”
刘向禹自是点头,这木雅可以说是元帅府最出名的土司了,他笑道:“我听蔡钟磐提起过。”
“在下估计,这河西传就是大帅从康宁学到的经验。”
不待刘老爷问出疑惑,杨鼎瑞便将木雅帮刘承宗在康藏之地传播影响力,雇佣文人、僧侣,以南征康宁的故事为蓝本,结合本地神学经文,创造出新的故事,令苦行僧人与说唱艺人游走四方的事全盘托出。
“因此眼下这不过是故技重施,不过我以为这个在关中用处不大。”
杨鼎瑞摊手笑道:“在下说这个,倒不是连环画没用,而是我等俱为秦人,乡音不改,取全陕之难不在人心,而在战场,如今朝廷平叛兵力半入陕西,一在宁夏之洪承畴,二在凤翔之陈奇瑜,实在是蝗灾拖住脚步,不然这五省总督早灰溜溜跑去河南了。”
刘向禹闻言也缓缓颔首,倒不是他俩轻视陈奇瑜,恰恰相反,非常重视,他们对洪承畴才是轻视。
这体现在情报方面,元帅府对宁夏方向的情报非常有限,至少在洪承畴身边没有元帅府的间谍,而杨鼎瑞派往秦州、凤翔府的生间足有数十,收买的因间、内间更是多达数百之众,几乎把陈奇瑜、练国事等人的情报摸个门儿清。
相较而言陈奇瑜掌握的军队挺多,至少在兵额上不比洪承畴少,不算驻防的卫所军,仅战兵就有六个不满编的营,但陕西方向的明军士气有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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