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大夫从内室出来,道:“回来了,那先吃饭吧,五小姐也留下一起吧。”
“不了,司琴应该也把饭取回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书站起来。
角落里,一个丫鬟走了过来,从申婉婷手里接过书,放回旁边的书架里,而后取了旁边架子上的斗篷,服侍申婉婷穿上。
直到那个丫鬟走过来时,宋英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
在丫鬟服侍她穿斗篷的时候,申婉婷偏过头笑吟吟地道:“林大夫,我明儿再来学,你不会嫌我烦吧?”
“怎么会,”林大夫轻轻摇头,叮嘱道:“外面黑,回去的时候慢点走。”
等她们主仆走后,宋英很是担忧道:“师父,五小姐这是想……”
她话没说完,林大夫就制止了她,“她是来学医的,我便教她,其余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可她是想杀人,那是一条命呀!”
林大夫有些无奈,“我们做大夫的,要懂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尤其你以后是注定要出入深宅内院,更要注重这些。”
宋英还是难以接受,那是鲜活的人命呀,怎么能装聋作哑呢?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理解这些,没有关系,你就记着这一点,照做就是。等你以后长大了,经历得多了,你就会明白。”
宋英定定看着师父的眼睛,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内,有殷殷关怀、绵绵担忧、漫漫无奈,还有无尽的沧桑与悲凉。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点点头:“我记住了。”
“不仅要记住,更要做到。”林大夫不放心,再次叮嘱了一句。
宋英竖起三根指头:“我保证!”
林大夫被她逗乐了,好笑地把她竖起的指头掰下去,“调皮,应承了就好,用不着发誓。”
宋英将那点忧虑压进心底,取出那本《素女奇方》,问道:“师父,你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吗?”
“《素女奇方》?你哪得来的?”林大夫接过,看了一眼便道:“这只是第一册,还有四册呢?”
宋英眼眸一亮,“师父,你知道这套书呀?是不是名家之作?”
问完,觉得有点没头没尾,又赶紧把今日马大夫的说法讲述了出来。
“大家之作倒谈不上,”林大夫一边翻看着内容,一边娓娓道来,“这是前朝的一位公主所著,传闻前朝昭华公主,自小就十分喜爱医术,她博览皇家群书,整理记录了各种好玩有趣的方剂。”
“好玩?”宋英疑惑,医术不是治病的么,怎么能跟好玩扯上关系。
“她学医术是为了变美变漂亮,编写的《素女奇方》里不仅有各类塑形美颜的方剂,还有制作香膏香露的法子。
故而她的这套《素女奇方》受到上层贵女贵妇们的追捧,后来前朝灭亡,昭华公主下落不明,她的那些书更加受到追捧,千金难求,偶尔出现一册两册,必是天价,可惜的是,一直没有见到过成套的。”
宋英眼眸更亮了:“澄阳书坊有整套!”
林大夫顿了顿,很是怀疑:“真的?”
宋英使劲儿点头:“掌柜的担心我把书弄坏,只让我拿这一册回来抄,但我看见了,里面还有四册!
这是他们东家专门制作雕版印刻的,肯定不会同一套书里,一册印两遍!”
“抄书?”林大夫愣了片刻,失笑道:“看来那位掌柜的并不知道这套书的价值。”
宋英也想到了这一点,兴冲冲道:“我得赶紧把这册抄完,去找掌柜的那拿下一册!”
价值千金的书呀!错过这个机会,她可买不起!
看她这摩拳擦掌的模样,林大夫好笑地摇摇头,又叮嘱道:“抄书可以,不能落下功课,一会儿吃完饭我抽背。”
“好!”宋英一点也不怵,昨天晚上与今日下午,她都在看书背书。
这时,林大夫已经大致将书翻完了,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是她前期之作,用药配族佐都很生涩呀。”
“您的意思是,她后面的四册才是精华?”宋英满心雀跃地追问。
“应该是。”说着,林大夫回身将书放在了书架上,道:“先吃饭吧。”
宋英应了声,麻利地从食盒里取出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你们的银针找到匠人制作了么?”林大夫在桌旁坐下,随口问道。
“找到了,是师叔常用的铁匠,手艺很好,人也不错,就是他家住的好偏,在城北靠城墙的位置。”
“铁匠?”林大夫蹙眉,“铁匠会制作银针?”
宋英没理解,金属器具找铁匠打有什么问题?
对上自家师父难以置信的眼神,她不确定地问:“难道银针不找铁匠打造?”
“文轩这臭小子怎么回事,银针这种精细活找铁匠,亏他想得出来!”林大夫很是无语,见自家小徒弟仍是一脸懵的样子,耐心解释道:“民间铁匠多打造的锄头、镰刀、菜刀等用具,锻打的工具都很大,哪能做到了银针这种精细活。”
她摇摇头,“明儿拿上图纸,师父带你去金满楼去银匠问问。”
“可是徐大叔真的会打造银针,师兄说师叔和好几个大夫的银针,都是找他打造的。
早几年,他家不仅包揽了咱们清水县所有大夫的银针,连顺庆府都有大夫专门跑来找他打造银针呢。”
“铁匠会制作银针?”林大夫错愕,“怎么可能?”
“是真的,徐大叔说,他家的这门手艺是多年前,一个大夫教会他爹的,那个大夫是住在他家,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教的,后来还留了一套银针图纸给他们。
靠着这门手艺,他们家本来是积累很殷实家底,只是他儿子先天体弱,吃药把家底掏空了。”
说到这里,宋英想起徐磊的请求,忙道:“对了师父,他想请您给他儿子瞧瞧病。”
“一个大夫教的,”林大夫轻声重复。
宋英点头,想再次询问她是否可以给徐磊的儿子看病,却见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什么样的大夫?年龄多大?什么时候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