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姜云山才再次开口。
“韩书记,这些情况都属实吗?”
他看着韩婉,声音有些低沉。
“全部属实!我可以保证!”
韩婉也看着姜云山,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很好奇…韩书记以前也没有过纪委的工作经验,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到如此多的线索,而且还全部查实了……”
姜云山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不知道韩书记能不能为我解惑呢?”
在这一刻,他已经对韩婉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姜书记…其实你大可不必怀疑我的动机…”
韩婉笑了笑,才继续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收集这些线索和查实,其实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的!”
“什么意思?”
姜云山有些疑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韩婉伸出纤长的手指随意指了指那张纸上的一个名字。
“赵明宇,乡企办副主任,收受价值七千的贿赂,姜书记你能猜到他是在哪里收的东西吗?”
“在哪里收的?”姜云山好奇的问道。
“这个赵明宇就在办公室里收的礼物,而且收完礼物还到处炫耀,让人帮他上网查询价格!”韩婉说道。
“什么?”
姜云山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居然还有这么蠢的人?
“姜书记你也别惊讶,基本上我罗列出来的这些人都和这个赵明宇的情况差不多,他们对自己的贪腐行为完全不加掩饰,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韩婉的语气变冷了一些。
“居然都如此胆大妄为?”
姜云山的眼神中有怒火翻涌。
“姜书记,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韩婉轻声问道。
“为什么?”姜云山面无表情的问道。
“因为…以前他们都没机会贪腐啊…”
韩婉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机会吗?
姜云山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发现韩婉好像真的没有说错,以前的普原乡,可能几位乡领导还有那么点机会贪腐一点,但其他干部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普原乡是真的穷,穷到乡干部想贪都没地方去贪。
“我明白了…韩书记准备怎么办?”
姜云山指了指那张纸。
“我都听姜书记的!”
韩婉很严肃。
“哦?”
姜云山有些诧异的看了韩婉一眼,对方的表态再次让他感到了意外。
原本他以为韩婉把这些东西摆到他面前,是打算换取点什么利益的,结果他发现自己再次估计错了。
“姜书记,至少在青山县,我们的利益其实是一致的,这点你真的不用怀疑!”
韩婉语气沉稳,表情严肃。
这一刻的她,完全不像一个才大学毕业一年的新人,反而看起来十分的成熟稳重。
“好!”
姜云山点点头,拿起纸张皱眉沉思起来。
他有些犹豫,而犹豫的原因是韩婉查出来的这些人数量虽然多,但大部分职务都不高,贪腐的金额也不算大。
真要一网打尽的话,恐怕整个乡政府都会乱上一段时间了。
“姜书记…我能不能提个建议?”
大概是姜云山沉默得太久,韩婉突然又开口了。
“什么建议你说吧!”
姜云山没有抬头。
“姜书记…你是党委书记…虽然抓经济也很重要,但是抓意识形态的工作好像也很重要…”
韩婉的建议很委婉,实际上是在提醒姜云山,你是党委书记,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一定不能出漏子,否则你就是第一责任人。
姜云山抬头,眼神有些锋锐。
韩婉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表情坦然。
“谢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姜云山收回视线,眼神恢复了正常。
“姜书记不用谢我的…以后能多多关照我一下就足够了!”
韩婉笑着开口,语气十分诚恳。
“关照你?这话从何说起?”
姜云山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语气疑惑。
“姜书记难道没有好奇过,我为什么匆匆结束军旅生涯直接转业到地方吗?”韩婉问道。
“确实好奇过,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姜云山问道。
“我相信姜书记应该知道,我们韩家一直扎根在部队,真正在地方体系内走仕途的人很少,多是那些在部队实在升不上去了才会考虑转业…”
韩婉说话的时候语速适中,还是标准的普通话,听上去很有韵味。
“我确实听说过,你继续!”
姜云山点点头。
“我之所以急急忙忙转业,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在部队的路已经断了!”韩婉轻声说道,语气有些惆怅,看上去她对部队其实是很有感情的。
“路断了?什么意思?难道你犯错误了?”姜云山不解的问道
“没有犯错误,但是即将到来的大势已经不允许我复制家中前辈的道路了…”韩婉说道。
大势?又是这个大势?
姜云山的心里虽然波涛汹涌,但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关于大势,姜书记应该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了吧?”
韩婉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似乎想考量一下姜云山。
“嗯…知道一些…但不多,仅限于家族的影响力会受到一些限制。”姜云山很淡然的说道。
“你果然知道!”
韩婉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
“你接着说…”
姜云山不动声色。
“这次的大势,也许针对地方体系的清理还不会马上开始,但针对部队的已经开始了…”
韩婉继续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后年,我们韩家像我爸我叔他们这些一线的军职干部全都会挪地方了…”
“你叔叔不是才上任的南华军区司令员吗?后年的话任期也没到啊?”
姜云山很不解。
一般来讲,像军区司令员这种很少会一两年就换人了。
“我叔叔的去向都已经定了,会去军事科学院发挥余热。”
韩婉自嘲的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在地方官场上重新找到出路?”姜云山问道。
“不是为我…而是为我们整个韩家!”韩婉回答道。
“这…”
姜云山有些不淡定了。
他感觉好像这大势都还没来,反倒是各个家族都已经提前开始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