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昌、曹变蛟、贺人龙还沉浸在友军取胜的兴奋中。
突然收到军兵报告,杨彦昌从耀州城里跑出来,一声不吭让部下拔营往南跑了的消息,面面相觑。
直到杨彦昌跑路被人发现,三名将军都不知道任权儿已经跑了,曹变蛟甚至说出:“快让任将军去追杨彦昌!”
因为任权儿移营到城南,是跟他们商议之后的结果。
他先跟曹变蛟商量,说这五营联军几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就咱俩清醒,你驻城西、我驻城南,万一出事还有个照应。
小曹本来就觉得跟任将军志趣相投,何况这又是一位五省总督陈奇瑜眼前的大红人,考虑了这样部署确实对军事有利,当即答应下来。
然后任权儿就拔营往南走了。
但这会儿杨彦昌也拔营往南走,就让人感到疑惑了。
贺人龙皱眉道:“他俩会不会,通贼了?”
张应昌和曹变蛟异口同声:“不可能!”
张应昌说得斩钉截铁:“那任权儿与杨彦昌向来不对付,他俩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早前驻军陇西的时候张应昌就想过,若有朝一日杨彦昌毒发身亡或遭遇刺杀,肯定是任权儿干的。
反过来也是一样,任权儿哪天被人乱刀砍死,或战场上被己方铳手放死,也肯定是杨彦昌下的令。
而曹变蛟呢,语气倒是没那么笃定,只是听见贺人龙的自言自语,脑海中就浮现出任权儿那张嫉恶如仇的脸来。
任将军那么正派的人,怎么会投贼呢?
反倒是贺人龙,回忆起当时每当延安营劫了自己的财货,任权儿就会来给贺勇送个小红包,让贺勇给自己说好话。
搞得贺人龙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还是说咱压根儿就没有识人之明?
贺人龙确实长久以来都在怀疑自己的眼光。
毕竟放饥军放出个刘承宗这样的狠角色,不管搁谁身上,都得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这话他刚说出口,脑海中就浮现出任权儿将军那张嫉恶如仇的脸来,旋即摇头道:“会不会是杨彦昌跑了,任将军在追他?”
三名将领陷入沉默。
打破巨大沉默的人,是蜂尾针从城内派来的士兵,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营地,在中军问道:“诸位将军,我家将领问,怎么两营军兵向南走了,反正的事怎么办?”
“若是遇袭,我军也可为诸位掩护侧翼。”
曹变蛟的眼珠子都快瞥到脑子里了,让你们给掩护侧翼?本来没事也该有事了。
张应昌又是一通车轱辘话,把蜂尾针的使者安抚回去,看向耀州城叹出口气,这才跟曹变蛟、贺人龙面面相觑:“这城,怎么办啊?”
就算他们反应再慢,也已经意识到,杨彦昌和任权儿那俩营是出了大问题。
这种时候,曹变蛟和贺人龙都派不上用场。
曹变蛟是个坚定的游击将军,贺人龙则是经验丰富的参将,他俩在战阵上本事很好,但统率本部都费劲,对大局无济于事。
张应昌丢出这个问题,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取得北路明军的指挥权。
其实说实话他不想要指挥权,因为指挥权得担责。
只不过他心里对刘承宗目前所处的位置有所猜测,西安失陷的恐惧大过了担责的压力。
他做出的第一个决断,是告诉贺人龙和曹变蛟:“我等三营人马,不可追其两营南走。”
说罢,他在中军的营帐中展开舆图,以耀州西南的乾州为中心,划了一条自西向东的线,抓着刀鞘指着这条线南边沉吟片刻。
张应昌猜出了刘承宗的大概位置。
原因在祖宽身上,祖宽渡过渭河即分别东西劫掠,导致刘承宗为了搜寻关宁军,曾短暂地将塘骑收缩,挥洒向西南方向。
乾州以北几乎看不见元帅军塘骑活动的迹象。
只有零零散散的蒙古骑兵在荒郊野地饮马吃草,不过那些达兵怕人,只需要一个骑兵就能撵走他们一个小队。
但即便撵走了,他们来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吃草。
旱灾与蝗灾同时侵袭下的关中荒凉衰败,地方又太大,对达兵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吃草的。
更犯不上为了几口草,把性命搭上,既然明军喜欢这里的草,那我们换个地方吃就是了。
所以哪怕乾州正在被张献忠围攻,张应昌也能确定刘承宗不在那边。
不在乾州,那必然就在南方。
因为自从五营率军南下,跟西安府的联系就断了。
算算时间,他派往西安,向练国事征求张振反正建议的传令兵应该早就到了,回信也应该在今早就送回来。
但这个消息像石沉大海一般,不见半点回应。
张应昌正是基于这些情报,在舆图的西安府城、渭河南北的鄠、盩厔诸县画了个大圈,判断道:“刘贼应在此处。”
贺人龙瞪着个大眼盯在舆图上,寻思您张老爷这个圈,一家伙圈住了整个舆图的三分之二啊。
这和我冲着舆图放屁有啥区别:刘贼就在这张图上!
傻子都知道啊!
对贺人龙和曹变蛟来说,判断出刘承宗的位置不难。
难的是分析出他下一步行动方向。
张应昌想说的也是这个,他的手在舆图上比划着:“杨、任两营南走,很快就会与刘贼碰面,我军三营尾随在后,如遇不测,恐怕难以拨马回走。”
“当下刘贼率军会有四方移动,围西安府城、击南路官军、迎战西路官军,或北上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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